第四章 我也要读书(1 / 2)
程秀才的反应也很迅速,立马就坡下驴,呵斥起自家大哥来:「搞啥子名堂嘛?你咋还骗我噻?」
他自恃身份,一直是说官话的,情急之下,这会儿也带出了川音。
「不是你……」在他恶狠狠地瞪视下,程家大爷后半截话硬生生憋了回去,颓然道:「是老子鬼迷了心窍,想要龟儿子好看。」
「糊涂呀,大哥!」程秀才痛心疾首道:「你这样让我的脸往哪搁?」
「唉……」程家大爷垂头丧气道:「我昨天腿疼得很,以为断了嘛。」
「你以为?就让我陪你来丢人现眼!」程秀才哆哆嗦嗦指着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此乃陷我于不义!」
「好了好了,说两句就行了。」周百户看了会儿表演,这才和稀泥道:「程老弟腿没断总是好事。」
「是啊,是大好事!原来是虚惊一场。」一旁的试百户也松口气道:「这下可以各回各家咯。」
「那怎麽行?他们诬告我们!」苏有才刚才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下哪能善罢甘休?
「我们也要告到县里,看看县太爷怎麽说?!」苏录大伯也大声嚷嚷道。
「行了行了,别瞎起哄,这事儿跟程相公没关系。」周百户却拉住苏家兄弟,朝程秀才沉声道:
「此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许再提,更不能再生事端!」
他目光严厉地缓缓扫过程苏两家人,提高声调道:「不然新帐旧帐一起算!」
这还是周百户第一次说硬话,震得廊檐都簌簌落灰。
「百户大人发话了,在下自然无所不从。」程秀才则是头一回说了句软话:「今日见笑了,改日本人再置酒赔罪。」
「好说好说。」周百户点点头,对试百户道:「帮本官送送程相公。」
「告辞!」程秀才拱拱手,也不坐滑竿了,转身就走。
程家众人赶紧灰溜溜的尾随离去。
「就让他们这麽走了?」大伯还在那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想怎麽着?人家再无良也是秀才,真告到县里你也讨不着便宜。」周百户叹了口气。
「那可不一定,《大明律》载有明文,诬告罪加三等……」苏有才谙熟律法,张口就来。
「别掉书袋了。」周百户无奈道:「大明朝的是非黑白都是老爷相公们说了算,你个老童生律条背得再熟有个屁用?」
「……」苏有才被戳到了肺管子,登时不说话了。大伯犹自愤愤道:「最起码告到县学,扒了他那身皮!」
「不可能的,他又没正式写状子,你拿啥子告他?」周百户却摇头道:「再说天下文官都是秀才出身,他们怎麽可能允许卫所,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呢?那不倒反天罡了吗?」
「唉……」大伯也知道周百户说的没错,只是咽不下那口气。愤懑道:「大人,他差点就逼得我们倾家荡产了!」
「我知道。」周百户拍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人家不是都说吗?『当今天子重文章,粗鄙的丘八不如狗』。这世道如此,咱又有什麽办法?」
顿一下,周百户又期许道:「你要想出这口气,就让你家春哥儿也考上秀才。到时候老子一定让程家知道知道,什麽叫秉公办案!」
春哥儿是苏家的长房长孙,出生在春天,大号叫苏满,正在当地有名的太平书院读书,一个月只回家一次。
「哎……」大伯点点头,脸上有了点笑模样道:「春哥儿念书是好样的,但愿明年能给咱们军户争口气。」
「盼着呢!」周百户挥挥手道:「快带他们回去吃口饭,别耽误了地里的活。」
「哎,那我们先回去了。」大伯也只好招呼家人,离开了百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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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户所外是狭窄的石板路,石阶起起落落,蜿蜒通向赤水河畔。道路两旁黑黢黢的吊脚楼,几乎要抄起手来,苏录抬头只能看到一线天。
这也是没办法的,整个二郎滩便是一片临河的山坡,民居只能依着山势而建,自然十分紧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溜溜丶糊了吧唧的味道,那是无处不在的酒糟味儿。因为这一带水土特别适合酿酒,不大的镇子上开了好几家酒坊丶糟房,山民们几乎家家赖以为生。
苏录初来时,很受不了这种味道,但时间一久,也就习惯了……
这会儿日头刚出来不久,镇上人都下地抢收去了,路上除了光屁股玩耍的小孩,见不到几个人影。
苏录和二哥默默跟在父辈身后,听大伯同老爹在那儿发牢骚。
「唉,可憋死老子了,凭什麽白白放过他们?」苏有才黑着脸道。
「谁说不是呢?等春哥儿考中了秀才,老子一定要狠狠出口恶气!」大伯重重一捶小叔的肩膀:「长点儿心吧,老三!」
「哎……」小叔垂头丧气,乖的像鹌鹑。
「这回好在秋哥儿机灵,让咱家逃过一劫。」大伯说着摸出两个铜板,在街边高驼子食铺给哥俩买了叶儿粑,作为奖励。
又问苏录道:「秋哥儿,你咋个看穿他们的嘛?」
苏录一边吃着软糯清香的高粱粑粑,一边道:「我记得很清楚,二哥就是没踩到那老混蛋的腿。」
他又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昨日的情形,把当时每个人说了什麽做了什麽,都回忆得分毫不差。
「你娃儿记性那麽好了?」大伯吃惊道。
苏录点点头,他重生之后确实记性很好。
这很正常,十三四岁正是男孩子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只是不容易集中注意力。他现在融合了十三岁和三十岁的优点,脑力强得可怕。
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人在骨折第二天,会进入肿胀高峰期,一动不动都会持续的疼痛,稍稍动一下更是疼得要命。
他仔细观察程家大爷的那条腿,只是被勒得发白,并没有出现肿胀,更没有淤血导致的青紫。
而且一开始,程家大爷还能刻意伪装。后来时间一长,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讲数上,那老货就难免疏忽了。那条腿间或无意识晃动,他整个人却神色如常,不见丝毫痛苦之色。
印证之下,苏录笃定自己没记错,这才设法拆穿了程家人的鬼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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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不大,苏家人说着话便回到了家门口。
苏家的吊脚楼建在镇上土地较平缓的位置,所以看上去要宽敞些。
当然底层一样没法住人,是用来饲养家禽,放置农具和重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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