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秀才的含金量(1 / 2)
翌日一早,大伯顶着一对黑眼圈进来班房,却见父子三人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龟儿子没心没肺,好安逸哦!」大伯没好气地踢了苏有才一脚。「老子一宿都没得合眼。」
「该吃早饭喽?」苏有才睁眼见是大哥,便伸了个懒腰。苏泰苏录也跟着醒了。
「吃个铲铲!」大伯啐一口道:「百户叫去讲数喽。」
「哎。」苏有才赶紧拍拍屁股起来,俩儿子也跟着老爹出了班房。
苏录一出来,就看到小叔缩着脖子等在门口,脑袋上缠着圈白布条,挺俊的一张脸肿成了猪头。
「二哥,都怪我……」小叔眼噙热泪,带着哭腔咧嘴道。
样子虽然很滑稽,苏有才却笑不出来,转头问自家大哥道:「你管这叫伤的不重?」
「那不是叫你放心麽?」大伯咳嗽一声,压低声音道:「再说,人家腿都断喽,咱也得卖惨呀……临来前,我用火麻叶子给老三擦了擦脸。」
「哦。」苏有才点点头,是大哥能干出来的事儿。
苏录却听得目瞪口呆。火麻就是荨麻,叶子上满是刺毛。走路不小心蹭到,皮肤上就是一片红斑,痛痒难忍。大伯居然用来给小叔擦脸,这大山里的民风,真是太彪悍了……
「老么,昨天到底咋回事?他们为啥子打你?」苏有才又问小叔。
「……」小叔却低下头,一声不吭。
「老二别问喽,我和老汉儿审了他一宿,都没问出来。」大伯气哼哼道:「你说他是不是傻?他不说,难道程家人也不会说?」
「就是,那也太被动喽。大战在即,老么莫让我们摸不到脑壳壳啊。」苏有才深以为然。
「二哥你就别问了,我真不能说。」小叔满脸羞愧,却死不松口。「说了天就塌了。」
「我抽你个龟儿子!」大伯气得扬起胳膊,苏有才赶忙拦住。
「算了大哥,老么肯定有他的苦衷。」
「他个龟儿子有苦衷?老子还一肚子苦水嘞,我招谁惹谁了?给你们擦勾子不说,还遭你嫂子口水洗脸……」大伯越说越郁闷,眼泪都快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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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苏家五口人来到所厅前,正碰见程家一行驾到。
苏录只见当先一人头戴黑纱四角方巾,身穿圆领黑缘的襴衫,端坐在两人抬的滑竿上,被族人簇拥着来到廊下。
不用问,那便是父辈口中的程家秀才了。简直就是他想像中乡绅的具象化。
周百户也出来拱手相迎:「程相公亲至,鄙所蓬荜生辉啊。」
程相公这才从滑竿上下来,拱手还礼道:「给百户大人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周百户又望向他身后的担架,上头躺着个鼻青脸肿丶面皮通红的男子,跟苏录小叔如出一辙。
但那人整条左腿都打了夹板,缠着厚厚的纱布,全身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还一个劲儿直哼哼。
比惨这个环节,苏录小叔惨败……
「这是程老兄?都认不出来了。」周百户也吃了一惊。
「哎哟,哎哟……」程秀才他哥也不说话,只一味呻吟。
「我大哥吃斋念佛,与人为善,却惨遭苏家毒手,还请百户大人做主……」程秀才悲愤道。
「这是怎麽打的?」周百户却有些疑惑。川黔交界之地民风彪悍,打架斗殴如喝水吃饭,筋折骨断也常见,可大腿被打断,实属罕见。
「鄙人当时在家读书。」程秀才说着对侄子道:「你昨天不是在地里吗?你来说。」
「哎。」他侄子便点头道:「……先是苏有才从背后哐一脚,把我老汉儿踹了个狗啃泥。接着他儿子又冲过来,轰一脚跺在老汉儿的大腿根儿上,咔嚓一声就断了。」
众人齐刷刷看向苏泰,这大熊一般的体格,确实能把人腿踩断……
苏泰惶恐地低下头,两手不知该往哪搁,像个闯了大祸的孩子。
苏录紧紧攥住他的手,大声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哥根本没碰到他。」
「对对,当时程家大爷被我一脚踹出两丈远,夏哥儿怎麽会踩到他?」苏有才也不知苏录说的是真是假,但这时候肯定要先把苏泰摘出来。
「你胡说!就是你儿子踩的!」程家人大声聒噪起来。「而且不是踩的,是跺的!」
「就不是!夏哥没踩!」苏家人也不甘示弱,高声还击。
「停停!」周百户赶紧喝止双方,又问苏有才。「你为什麽踹程家大爷?」
「他们七八个人围着我弟弟往死里揍。血糊哩啦的,我以为要把他打死了呢!」苏有才便指着么弟的猪头道。
「你们为什麽要揍苏有马呀?」周百户又问程家人。
「这个吗……」程家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程秀才他侄子道:「是我老汉儿让揍的。」
众人便望向躺板板的程家大爷,他却别过头去,只哼唧不说话。
「唉,昨晚我问了大哥一宿,他都不说为啥。」程秀才叹了口气:「肯定是那小子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大哥说出来都怕造口业。」
「他该死!」程家大爷忽然抻着脖子吼了一声。
「听听,这是何等的愤懑?」程秀才扼腕道:「简直是杜鹃泣血丶肝肠寸断啊!」
「有马,你到底干了啥缺德事,把人家气成这样?」周百户又问苏录小叔。
「百户你莫问喽,打死我也不说……」小叔小声道。
「唉,搞啥子名堂嘛?」周百户无奈叹气道:「一个二个都不吭气,叫老子如何断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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