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一丶重返青山邸(1 / 2)
一身冷汗惊醒。
博登躺在金泽大腿上,因恐怖而显得清澈的黑眸大大地睁着。
茫然四顾,只看见一尘不染的客厅,与金泽生出胡渣的下巴轮廓。
窗外有雨。
喧哗飞溅的雨丝在阳台形成水渍,冷冽,而且透明。
「你吓昏了。」金泽平静地开口。
博登垂下眼帘。
过了许久,他才轻轻提问:「那个人…死掉了吗?」
「没有。祇是再也没法像正常人那样活。嫌麻烦,卖到黑市去了。」
金泽把博登的脑袋从大腿上推开,伸手去抓菸盒,叼了一管菸在唇边打火。
还没点好火,银质打火机就被扑上来的博登撞得落到沙发缝隙里。
博登浑身发抖,紧紧圈住金泽颈子,脸埋进锁骨附近,不吭声。
泪水从睫毛缝隙渗透,濡湿金泽刺满冶艳花纹的肌肤。
金泽细长的眼睛难得撑大了,不知所措地发楞了一会,缠慢慢搂住博登瘦削的腰骨。
「全是些令人不安的事。」博登低低呢喃。
在燃烧着感情的眼眸深处,金泽感到莫名软弱。
颈上的手臂,彷佛勒紧的绞绳。
博登的无助脆弱令他感觉茫然丶感觉怀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蓦地翻身,金泽将博登压进柔软的沙发,唇抵着唇。
先是轻软的一下丶两下,然后是伸舌翻搅丶深入而湿黏的吻。
博登在窒溺般的咬啮间隙尝试换气,却立刻被吻住。
金泽胡乱解着博登衬衫,最后索性一扯,比椿花更为红艳丶尚未痊愈的零碎疤痕便暴露出来。
博登伤口受压,脸色煞白,登时疼得冒出冷汗。
金泽握着撕破的衬衫不敢再动,待狂跳的心归于平静,才细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抱歉。
伸出双手帮博登把衣襟拉紧,他走到衣柜拿了件崭新丶作料昂贵的白衬衫给博登。
被突发的热吻弄得狼狈不堪,残留余韵的博登不敢正视金泽。
「出发吧。」
金泽将拐杖递给博登,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博登的脸颊:「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青山,中原邸。
敲门后过了许久,木造大门才被穿着和式家居服丶陌生面孔的少年推开。
少年眼框底下有憔悴的阴影,一脸防备地看着来客。
「我是博登。中原博登。」博登说:「夫人在吗。」
少年移动眼珠,上下扫视博登,才带着冷峻的表情,真正敞开大门。
「少爷,欢迎归来。」
他微微鞠躬,转身带领博登与金泽入内:「夫人在书房。」
素雅的日式庭园,草木疏落静美。博登怀着酸软的心踏上石阶,前往木造长廊后方。
那度过无数难熬的月夜;收藏大量诗集丶面朝后院的阴郁书室。
书室中央,夫人娴静地端坐着,手里持着一本薄薄的百人一首。
浓密的黑发向后梳挽。秾纤合度的身体,包裹在泛着珍珠光泽的白和服中。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容貌不可思议地艳丽。
「为了祈求你回家,我们昨夜还到神社行百度参。已经有过几次了。」
中原夫人将诗本搁在膝上。看似随意的动作,举止却很优雅:
「沿拾薪者的小径,赤足往返了一百次,礼拜,祈愿。偶尔想唿唤谁的名字丶而谁都不在。
家仆遣散后,拓大的青山宅邸,剩下我跟松尾而已。」
中原夫人的目光落在清俊的少年身上。
松尾微微垂首,犹如幽灵,在纸门旁跪坐。
他谨慎地打开书房东侧燃着香料的金色小炉,添入一些香料。
「那孩子是你离开后,我带回来养的,年纪小你一些。很会弹三味线,也精于吹奏尺八。
每当他独自在庭园里演奏千鸟之曲,我的天空便完全净空,尽是化为鸟的云在飞着。」
「也就是贵妇人为了打发寂寞,养的一条狗。」歪了歪薄唇,金泽露出冷笑。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菸盒与打火机,对准了菸管正想打火,冷不防被一只手按住肩头。
「书室禁烟。」松尾低语。
金泽恶狠狠地盯着松尾,少年祇是静静承受目光,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粗鲁地挡开对方的手,金泽起身就走。
松尾朝夫人微微欠身,便跟在金泽身后往庭园去了。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久别重逢,各怀心事的养母养子,默然相对。
月光般洁净的秀丽脸庞,夫人灼灼的明眸直盯着坐立不安的博登。
「你瘦多了。」
她温和地开口,并挪动身体,朝博登伸出细白的手臂。
博登敛着长长的眼睫,瓷偶般僵着身,任由养母将他搂进怀里。
甜腻而熟悉的香气钻入鼻腔,博登痛苦地阖眼。
「妈妈…我好像把爸爸弄坏了。」他颤抖地轻喃。
「妈妈告诉警察,爸爸是登山时不见的,不要担忧了───」
中原夫人怜爱地抚摸博登脸颊,并将存摺和印鉴轻轻放入孩子的外套口袋:
「他睡在中庭池子里休息,沉在泥泞中。再也不会骂你,打你。公司也妥善地处理掉了。」
「爸爸总说我不配生做人,是无价值的孩子。不停喂我吃纸张与泥土,整夜鞭笞。
我实在太害怕了,怕这样下去自己会真的消失掉,就忍不住逃开了。」博登茫然开口。
两行淡银色的泪流下,他急促吸气:「即使逃走,噩梦也不曾轻放过我。
畏惧睡眠。畏惧夜晚。梦,变成一条会痛苦的鞭子。
到最后梦境是真是假,也分辨不清了,因为无论到哪,都犹如地狱一般……」
「把爸爸忘了吧…将他彻底忘记!妈妈一直在等你回来,回中原家,当这个家的主人!
博登只要想着妈妈丶为妈妈读诗丶爱妈妈一个人就行了…」美丽的容貌瞬间狰狞,
中原夫人压到博登身上,不停地亲吻他,血红色的唇膏在他肌肤烙下一个又一个戳印:
「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妈妈没有你真的好寂寞丶好寂寞!」
金丝腰带缓缓松开,丰嫩的乳沟暴露在博登鼻尖前。博登面色铁青,浑身颤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青年崩溃的嘶叫声划破庭园,金泽与松尾不约而同察觉了,两人往书室冲去,拉开纸门。
「我想爱妳的,我曾经那么拼命地试着去爱你们!但妳知道那些夜晚我是怎么过的吗!」
几乎撕裂声带的怒吼回荡在书室,连耳膜都隐隐疼痛。
博登骑在衣不蔽体的中原夫人身上厉嚎:
「满足妳扭曲的欲望后,还要服侍他!让他喝了酒以后,把我打得半死,当成撒尿的厕所来用!」
博登状若厉鬼,满脸泪水,紧掐住对方又细又白的颈子,指头深陷进肌肤:
「什么叫爱!妳告诉我什么叫爱?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视而不见地让他虐待我!」
松尾试图拉开两人,却发觉博登细瘦的手臂如铁箍一般,将踢腿挣扎的中原夫人往死里掐。
金泽冲上去搂紧博登腰部,抬脚往中原夫人胸腹踹去,两人一瞬间分开了,双双倒地。
「害他一辈子变成性冷感的元凶丶原来是妳。」放下博登,金泽走向不停咳嗽的中原夫人。
中原夫人惊愕地抬起头:「甚么…那孩子…」
金泽举起套满银戒指的拳头,狠狠朝中原夫人挥去,却击中俯身护住夫人的松尾,
少年白皙的额角,喷出长长一道血泉。
「拜托了丶」松尾满脸鲜血,不住地恳求:「请不要…伤害她…不要伤害她。」
「我代她赔罪,请不要伤害她,求求你。」
带着病了一般的脸色,异常憔悴的黑发少年跪伏在地。
金泽滴着血的拳头逐渐松开,终于叹了一口气,搀扶博登起身离去。
博登从长廊上回头,看见松尾正温柔地帮中原夫人整理衣衫丶头发,检视是否受伤。
对松尾来说,中原夫人恐怕是唯一重要的存在吧。
奢华宽敞的和式宅院,中原夫人与松尾的身影陷溺在空荡的框架里。
定格似的。
徒留园林间潺潺的水声,随着博登与金泽渐渐远离的步履,益发稀薄丶孤寂。
「当现实令人难以忍耐,你想过抛下一切,到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吗?」
回程途中,坐在副驾驶座的博登,忍不住开口探问。
「我做过噢。」金泽换了档,握着方向盘左转:「抛下一切。」
「有没有因此后悔呢。」博登问。
「嗯…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那是绝对不该说出口的感情。
有人察觉了,并利用我伤害了对方,在酒后做出难以原谅的荒唐事。
即使获得原谅,信任是失去了就没办法再挽回的,不仅是对方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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