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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差的官舍、最懒怠的监工以及捐官袭爵的子弟。

傅润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几次不爽后索性顺官员们的意思敷衍了事,有样学样装糊涂。

“殿下,浙江地势平缓,且与东海相接,雨势再大,少有冲垮堤坝的例子,倒是江苏……”

傅润轻笑,侧着脸好整以暇地等对方说完。

若他是皇帝,这帮蠢材一个不留,统统敲了。

“江苏与安徽颇受长江夏汛之苦,请殿下按这册子上的路线监修各县堤坝。”

傅润放下钓竿起身,懒洋洋地接过来,把册子翻得哗啦啦响,“嗯。我明白了。”

他来江苏的第一站是苏州,时任苏州知州的江大客客气气招待了他,无功无过。

为免与同在江南的傅璨一行人碰面,第二站是无锡府的……金匮县。

傅润有心暗访,下了船,天色已晚,星垂四野,不见人家。

飞玄手忙脚乱把额前颈后的银发塞回兜帽中,“官人,今夜找哪家官舍住呢。”

波斯儿的脑子里只认得穿金戴银的是官人,黑黢黢麻衣短裤的是农民……一共就这两种人。

傅润沉吟不语,“先走着看吧。等等,那里似乎有火光?”

飞玄引颈张望一番,“欸,真是!官人,俺去打听打听。”

夜风和暖,露重月澄。

蹲在菜畦地里剪青菜的老汉缓缓抬头,皱着眉听飞玄那口奇奇怪怪的官话,“你说的是什么?”

傅润轻咳两声,拿过挂在篱笆上的破灯笼,“我们主仆从苏州来,太晚了,想借口热茶喝。”

老汉见到傅润,神色微醺,放下警惕请两人进来,嘀咕道:“热茶不知有没有。我去瞧瞧。”

他是赵家的下仆,这两天奉命修理金匮各山山脚的猪圈,顺便清点一些僻远的米仓里的陈粮数目。好巧不巧,他家六公子从寺里养病回来,左右无事,同他到乡下住几日。

老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这位小官人还好看的人,边搭话边殷勤收拾桌椅请傅润坐。

当时傅润疑心并不重,待朴实勤恳的百姓很有好感,接过杯子笑了一下。

老汉眼睛都亮了,他挠挠手背,犹豫道:“小官人,我家里实不是我做主,是——”

十一岁的赵彗之推门而入,与拿着自己从赵宅带来的茶碗的傅润四目相对。

傅润很快收回视线,一口喝尽用干桑叶煮的茶,口齿苦涩回甘。

赵彗之睡不着,在野外无人地方打了两套拳,浑身是汗,据大哥赵斐之的教诲,练武前只穿最耐脏的破衣裳,回来的时候嫌背上黏腻,便只剩一条破破烂烂的灰麻袴子。

他多病而瘦弱,偏偏喜欢射箭骑马之类曝晒身体的“兵鲁子”玩意,留给傅润的第一印象是:

这孩子好生可怜!平时没怎么吃饭罢。

因此傅润误以为赵彗之一直住在这间破草房子里,进而联想老汉半夜剪烂掉的青菜叶子煮粥,感慨江浙虽富裕,底层百姓却也很艰难,解下腰间唯一一枚玉佩与他,眉眼弯弯笑道:

“我一见你,便觉得与你有缘。这玉佩不值钱,你权且收着玩罢。”

老汉眼皮狂跳,很想说什么,又不敢当着主人家的面为小主人做决定。

赵彗之冷冷地看向傅润,目光在玉佩上停留了一瞬,拿着毛巾和皂角径直去后厨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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