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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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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钉子依然在转动,变得更深了。

在太宰治失去双眼的第二天晚上,我等了很久,却再没有人送食物过来。太宰治已经睡着了,可一直在发低烧,我做不到像他那样一遍遍来回地将手伸出窗外,便只能拖着他挪到了铁栏杆边上,开始用那些冰冷的金属为我的手降下温度,然后小心地避开那些纱布,将掌心覆在他的额头上。他睡得并不安宁,有时甚至要伸手去拉拽眼睛上的纱布——我只得一遍遍地压下他的手,然后轻轻朝他的眼睛上吹气。我知道他的痛从未削减过。远处不断地传来什么东西被拖拽的声音,遥远的,缥缈的;也有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这在之前是没有的。

后半夜的时候,我忽然被铁门掼在墙上的声音惊起,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只看见那门正吱呀呀晃悠着——然后在我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就被突然地扔了进来,摔在了我的跟前。昏睡的太宰治在猛地颤抖了一下后也醒了过来,下意识地开始探我的位置,然后茫然地询问:中也,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回答,安抚地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试着用手去触碰那人身上没有血迹的地方——然而那人只是艰难地喘息着,呛咳间不断地呕出黑红的血块,又忽视掉了我伸过去的手,自己慢慢地,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这么短的期间里甚至又吐了几次血——而黯淡的瞳孔很久之后才聚了焦,和我对上视线。

我不知道为何感到颤抖,而他空白的目光在片刻之后慢慢移开,落在我身旁的太宰治身上——太宰治还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着我给他带去答复——然而那人的神情忽然有了一条裂缝,然后玻璃一样叮铃地碎了,那双失焦的眼睛此刻睁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然后他踉跄到了太宰治的跟前,注视着他,很久,很久,久到连我几乎都被那眼神里蕴着的悲怮烫伤了,他才开了口,声音茫然:

……太宰?太宰,是你吗……是你吗?

太宰治怔住了——脸上那种多日以来积蓄的一层层的麻木和平静突然在这声呼唤里分崩离析,他无意识地耸动了一下,然后向前倒去——手就撑在地上,指尖浸在那人身上流淌出来的,温热的血泊之中。然后他几乎是被烫到了,手猛地缩回胸前,而整个人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岌岌可危的跪姿:……安吾?

这两个字给我的震颤远比我此刻身上的疼痛大得多——我突然不合时宜地记起了那个提琴木雕和底座上刻着的字,那个仅仅在太宰治口中短暂活过两句话的朋友此刻就在我们的眼前,可在短暂的庆幸逝去之后那种悲痛更加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捂住了我的口鼻,使我突然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太宰治更加靠近他——然而,太宰治却无知觉一般跪行了几步,这一次,他踏过了那些已经变得冰凉的血泊;没有躲开,仿佛他已经与那血液一起变成了友人的一部分。

太宰治伸出手去触碰了坂口安吾的脸庞——然而指尖竟然首先落在了他的眼眶边上,他正在感受,感受友人的眼球仍在那层薄薄的皮肉之下轻轻颤动——主啊,我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竟然舍弃……竟要他为病痛宽慰,因为那是在自己身上?主,你可听到?你可垂眼?你可伸手去拨动那琴弦?

坂口安吾就这样微仰着头,栖息在他的掌心之下,神情如同祷告般带着颤抖的安宁。而太宰治的手掌轻轻向下,滑过他的脸颊;向下,抚过那些正在流血的或不流血的伤痕——然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方。我知道太宰治记忆中活着的那个坂口安吾是有一个可以摸到的痣的,可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仅余一点和了沙土的粗粝血渍,代替着那颗小痣,在他手心里,随着呼吸微微颤抖。太宰治的身形轻轻晃动了一下,于是身后投过来的摇曳的灯光也一并被轻轻地晃动了,仿佛那正是一双眼……代替着他,无望地、希望地、仍有微笑地,注视着。于是某一瞬间,在这幽深的蓝色监牢中,我看见了太阳的余烬……那是一根白蜡烛,火焰向上,烛泪向下。

——主已预先替我们走完这条受苦之路。一切痛苦、忧伤、刑罚、鞭打,祂都已经为我们承受了。亲爱的,将你的苦难带到主面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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