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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怎样的光照在上面都无法反射的……
可是他突然开口了,就在昏迷中,微微痉挛着,嘶哑着:
杀了我。
我甚至做不到跪着,而只能就这样伏在他身前;离得这样的近,手却抖得不敢去触碰他的脸。此刻的他那么冷,那么冰,就好像一捧雪。灼热的液体无知觉地不断从眼眶中落下,滴在他的脸上,那些血迹于是被稀释了,从中间晕染开来,一朵,两朵。我慌乱地去擦,连手都变得哽咽,哽咽得让我越擦,越模糊,越看不清。他还在断续地重复着那样的话语,而我到最后已经无力再去听,只是徒劳地紧攥着他的手,虚弱地安抚着:……已经结束了,已经结束了。
可是真的结束了吗?我不知道。钉子还在。我不知道这一夜过去之后我们还要面对什么,雪山,沼泽,还是那些被杀死在喉咙里吐不出去的疼痛?太宰治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了,可我分明能感觉到那脆弱的脉搏还在激烈的震荡着,仿佛与这片土地紧紧联系在一起了,那是活着的血,是活着的泪,是活着的怮动,是语言已经无法言说的、那同时在人和泥土上一起绽开的伤痛。
他终于醒过来时,那头的雪水,又已滴下三千滴了。
不知怎的,我总下意识还觉得他会睁开眼,即便他已经失去了它们。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是很慢地坐起来,茫然地转了头,试图去感受他的四周。然后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伸出手去,轻轻摸向了自己的眼眶。那几秒钟我几乎是无法呼吸的,我真想去捏住他的手腕,让他放下来,让他别去摸——就好像如果他不这样做,他的眼睛就还完好地栖息在眼眶里一般。然而我无法再做什么。我就坐在他的不远处,看着他沉默地垂下手,看着他开始去用手探自己的身边,仿佛是要去抓什么东西。
我咬着牙,撑着身体慢慢向他靠近。我一边拨开我前行路上的那些或尖锐或圆钝的碎石,一边说着,太宰,我在这里。太宰,把手伸过来。但是他似乎没能明白——或者说,这一切已经让他无法去准确地辨别方向——他好像很迟钝一般,几秒之后才慢慢转过身来,开始朝我一点点地靠了过来。不知为何我突然开始可耻地感谢起我的敌人——感谢他们没有将我们分隔开来,否则我们的倒下就真的是倒下,而再也无法相互搀扶着站起;感谢面前这牢笼的墙,尽管它挡去了所有走向外界的径,却在此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可以倚靠的平面……
直到我们终于靠得足够近,太宰治终于得以与我肩并肩地靠在了一起。他的呼吸很重,像喘不上气。很久之后,他突然呢喃一般地轻声问了一句:
外面还在下雪吗?
我突然是那么地哀伤,因那雪水仍旧不间断地落下,都快要落进我的眼睛里了。我于是不再去看他,而独自慢慢挪到了那小窗下,开始扒着粗糙石壁上的凸起,慢慢地,一点点地,站了起来。抬手的一瞬间,钉子转动的速度好像突然快了,剧痛使我浑身都在颤抖,我再一次意识到全身上下能使上力的竟然只余一只右臂——我就这样可笑地攀附在那里,然后向窗外,艰难望去。
——那一刹那,我好像突然被什么击中,重重地跌落在地上;然而没有,一瞬间的晕眩过去之后我意识到自己依旧稳稳地挂在窗边上,而身后则断续地传来太宰治茫然的呼唤。我闭了闭眼,再一次——再一次地,如那个我已经濒死的夜里,他为我做到的一般,注视着那窗外的一堵高大的墙,开始一字一句地,向他描述那虚幻的日出。
那墙是灰色的。
——天已经亮了。
那墙是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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