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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危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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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危机

翌日,夜。

宣武军幕府偏房后门,赵怀安对张龟年点了点头,然后赵六提着灯笼送他上前,即门三下。

「咯吱」一声,门开了一面,钻出一个人,然后赶紧示意赵怀安他们赶紧进来。

别说,这黑灯瞎火的,搞得赵怀安也有的噗噗跳。

这半夜送礼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做呢,

要不是明天那韩全诲就要返回长安了,他也不会晚上来送。

韩全诲这边走后,他和杨复光也要启程上京。

到时候先坐船沿着汴洛运河到洛阳,然后从洛阳向西,沿着黄河经陕州,灵宝丶阅乡丶潼关丶

华阴丶渭南,沿着渭水直到长安,最早七日,最迟十日就能到。

现在老杨整天在和长安那边联络,前几天还因为个什麽事出了城,搞得赵怀安连个商量行程的人都没有。

所以他也是时间紧,任务重,需要在这段时间把各方事情都打点完。

这一次赵怀安除了送来了之前张龟年答应的另外两万贯钱,还送了两盒光州今年才摘的小罐茶作为见面礼。

这两万贯钱都是长安大慈恩寺的柜票,一共二十张,每张背后都有千贯的财货质押在大慈恩寺。

这二十张柜票还不是很好弄,赵怀安喊了好些个西市的大胡商,才从他们手里换出来的。

以前在西川的时候,他大兄鲜于岳曾和自己说,这种寺庙柜票是为了方便丝路上的货物结算。

但经过这麽一遭后,赵怀安却觉得,这分明是为了打点才弄得这麽好的。

经过寺庙这一质押,钱都不用送到人家府里,就完成了转手。

而那韩全诲这人也真有意思,本来赵怀安是打算直接把三万贯一并兑给他,但他却非要将那礼单上的一万贯的实物,而偏偏剩下的两万贯却要这种隐秘的柜票。

后面还是张龟年和他解释了一遍,说这就是长安的风气。

外派出去的宦官要是不捞到钱,那不仅中央会对地方产生误判,甚至宦官系统内容也会排斥你要不就是你下去不愿意捞,假清高,那你就是不合群。要不就是下去了,捞不到,那就是铁废物,丢了宦官们的脸面,那就更瞧不起你。

所以往往外出的官官们都会大张旗鼓带着财货回京,你捞得越多,同僚们只会给你竖个大拇指,夸你真有本事。

所以这就是韩全诲要拉一万贯实物财货回去的原因,

可剩下的两万贯就不能如此了,你捞的多是你好本事,可你要是捞的超出想像,那你这事不对劲了,你这肯定是把灵魂都给卖了呀。

赵怀安当时听了后也是喷喷称奇,也是晓得长安的风气了。

果然万般只向钱看。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因为王朝之所以到了末世,不是因为它叫末世,而是因为它各项都走到了结尾,所以这会长安官场和晚清官场风气如此相似,也没什麽不能理解的,毕竟人性都一样嘛。

赵怀安这边一进来,那边一盏灯笼举起,露出一张敷粉的脸,还冲自已笑着,这景象直接把他吓得跳起,正要挥拳,那边就传来笑声:

「赵大,上次在酒会上见你,就感觉我两会有缘。你看现在不就成了朋友?」

听到这个声音,赵怀安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人竟是韩全诲。

原来,这一次晓得赵怀安是亲自来,韩全诲为了表示重视,不仅让自己最亲信的小使开门迎接,就他自己也在门口候着。

险些弄出事的赵怀安,连忙将手握了过去,摸着水腻腻的手,赵大笑道:

「韩宣慰,实不相瞒啊,我亦是有同感啊!我曾经听哪个大和尚说过,说人和人的缘分啊,是上辈子带来的,就是上辈子关系特别好,然后这辈子就是一见如故。」

韩全诲嘿嘿笑看,摸着手里厚达达的柜票,感叹这赵大做事果然讲究。

那他也不能差事了,咱们宦官们没了根,但不代表不讲操守,拿了钱就给人家办事,这才能细水长流嘛。

不然把名声做坏了,这辈子难道就挣这一道钱?这也太小瞧自己了。

所以,韩全诲二话不说,带着赵怀安来到了旁边的一处厢房,就他二人进去,其他人包括赵六丶豆胖子丶张龟年几个都候在外面。

韩全诲点起油灯,示意赵怀安坐下,然后自己就坐在了一边。

黔黑的室内只有一点油灯照亮,拉着韩全诲的影子斑斑驳驳。

赵怀安只感觉到这一幕好似他在和这个韩全诲在密室搞什麽阴谋诡计一样,所以打定主意,寒暄一会就走。

可当赵怀安坐下,这韩全诲竟然就直接开始讲起白天的一桩事来,只听韩全诲一副讨教的样子,笑道:

「赵大,你怎麽看今日宋公下发的遣返诸藩兵马各回本镇这件事?」

赵怀安倒是奇怪,怎麽眼前这个一门心思捞钱的宣慰忽然对战事这麽感兴趣了?不过这事他也的确有几分说道,想了下,便摇头:

「从原因来看,宋公此举是应有之义。如今草军已散,各藩兵马再继续云集在汴丶沂二州,且不说军了,就是这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早日遣返各藩兵马回本镇,既能为朝廷节约开支,也能让将士们荣归故里,是安抚人心之举。」

韩全诲并没有意外,他晓得这只是赵大说的场面话,毕竟谁都能看出这点来,所以他只是听着,脸上依旧挂着笑,但眼神却示意赵怀安继续说下去。

赵怀安见韩全诲的样子,心里转了一圈。

这韩全诲不会是打其他藩的主意吧?弄不到我保义军,就去弄其他藩?

赵怀安自然不会多这个事,直接话锋一转,说道:

「但这是给外行人看的,实际上咱们军中的,都多少晓得这里面宋公的无奈。」

「不得不说,宋公的确是朝廷宿将,相忍为国。就我所知,宋公之所以一直被动守在沂州,固然有草军势力愈发大,但更重要的,还是他魔下各藩兵马名为助剿,但基本不听宋公调令。」

「宋公名为行营大帅,但真正可调动的不过就是他本藩的平卢军,甚至我听说后面,到了草军兵入齐州后,连平卢军都要鼓噪回藩。这种情况下,宋公仍可以守住沂州防线,不使草军威胁江淮漕运,甚至还能对局面洞察细微,调令我军直袭王仙芝,这才是国家的名宿啊!我赵大和宋公一比,那真的什麽都不是。」

这边赵怀安在韩全诲面前是把宋威好一顿吹,不过这里面一半说的也是实话,他后面也对东线的情况有了解,在那种情况下,宋威还能稳住局面不丢,的确是水准之上了。

韩全诲倒是第一次了解到这个,此时听赵怀安如此说,脑海里也勾勒出一个为国忍辱,宵衣旺食的苍老师臣的模样,这会也忍不住感叹了句:

「宋公的确不易啊,我大唐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不少,但每次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正是有无数宋公这样的名宿力挽狂澜,我这次回去,非要给宋公好好说几句公道话。」

然后韩全诲对赵怀安说道:

「赵大,我也不瞒你,朝廷这段时间对宋公的确有不满,觉得他巡不前,劳民伤财,只想坐守沂州,不求进取。而现在看,说这些话的,是真的良心坏了。」

赵怀安忍不住刮了下鼻子,连忙说下面的话,他怕再吹宋威,没准把人家给吹死了,于是点头说道:

「所以呀,东线各藩哪个不是各怀心思?而如此多的骄兵悍将聚在一起,那简直就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如今大功告成,正是划分缴获丶战利品的时候,这里面万一有什麽有心人搞串联,那宋公就危了。所以与其让这些人留着生事端,不如将这些藩兵拆了,遣回去。这样一来,就算有人想闹事,也掀不起大浪。」

韩全诲听了猛猛点头,忍不住自己还接茬道:

「明白,明白,这就是原先的一个拳头,现在瓣开五根手指。哪怕其中一根再有变故,宋公都可以分而治之。」

这韩全诲不愧是从长安出来的,其他东西听不懂,这争权夺利倒是一点就会。

赵怀安给韩全诲竖了大拇指,意思是还得是宣慰,一语点破。

但赵怀安这里还是说了个但是,不然怕后面真出了意外,自己把话说的满了,倒将自己也搭进去。

他小声对韩全诲说道:

「不过哦,宣慰,这里就只有你我,所以我赵大也和宣慰说几句掏心窝的话,出了这门我可什麽都不认的。」

韩全诲皱眉:

「赵大,什麽事你说来了,你这朋友我交了,有何事不能说的?」

赵怀安这才点头,忧虑道「就是嘛,宋公还是有点太着急了,太托大了,这一步棋太险。这里面但凡出个纰漏,那都是山崩海啸的大事。」

见韩全诲不理解,赵怀安也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

「宣慰,宋公遣返诸道兵,在我看来有二危。一危在草军,二危就在这诸道藩兵。」

「虽然这阵斩王仙芝是咱赵大打的,但实话实话,这仗打得侥幸,而且并未竟全功,草军诸多票帅和贼贰魁黄巢都还活着。有这些草贼骨干,我军要说已经平灭草贼了,这事怕是说早了。」

「而现在,宋公陆续收复失陷各州,形势一片大好,好像草寇就已经如霜雪一样消散了,是,

按过往剿贼的经验,贼首一死,馀党皆四散奔逃。可万一呢?万一这些草贼它不一样,他偏偏还能选出第二个魁首,或者直接就再拉一个容貌似王仙芝的,再打着他的旗号整合各票帅,再杀出来,

那是什麽个情况。」

韩全诲听得入神,下意识随了一句:

「会是什麽情况?」

赵怀安叹了一口气,说道:

「此时平卢军分散各州县,已经难以短时间集结成军,而现在宋公又让诸藩兵散兵回藩,那正好是手里没兵,藩里也是空虚。这种情况下,草军猛然跳出泰山,向兵力空虚的宋州丶陈州丶许州一带进攻,那整盘剿贼方略都将毁于一旦。」

而这还不是唯一的风险,宋公遣返诸道兵,真就那麽容易?没这麽简单的,本来感化军丶宋州兵丶宿州兵都向称跋扈,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然后被宋公一纸军令给遣返了,这能甘心?到时候怕也是要有事端出来。」

韩全诲已经听得入神了,他没想到赵怀安竟然能从这个局面中分析出这麽多,而且每一件都说得煞有介事的,他一个不知兵的,都觉得有很大的可能会应验。

他本来就是想问问赵怀安接触的这些诸藩兵,哪一支实力强劲的,他也好给明年抽队防秋做个准备。

他这两天也反覆琢磨了,中尉田令孜也没见过保义军,不过就是看保义军在捷报上出现的次数多,就动了补充自己势力的心思。

但就其根本,这田令孜不过就是想要有一支精兵,而且是从他做中尉开始才进入神策军的,这样才方便他藉此控制神策军。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从其他地方调来精兵,不就把这事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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