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烟白眼(万字)(1 / 2)
第542章 烟白眼(万字)
老汉的笑容和话语都显得无比朴实。
有一种北风吹黄土的粗感。
如果他的头不是变大了好几倍,并且长在了一堵墙壁上的话,他所说的一切都会很容易让人信服。
四面的「砖墙」一起向内挤来。
这墙仿佛将他们所处这一处空间,从昌县县城中,直接切割了出去。
许源三人所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狭窄,似乎就要被夹成了肉饼。
狄有志打出自己的剑丸,他善使刀,所以「剑丸」化作了一枚无柄的双头弯刀,刀型宛如新月,铮地一声刺进了墙壁。
那砖墙却如同血肉一般的蠕动起来,要将这刀吞没下去。
周雷子撒出了一把种子。
如今他的种子都经过了特殊培育。
每一颗种子外面,都长满了细长的尖刺。
尖刺如触手丶种子似诡虫,先是飞快的在墙壁上爬窜,然后循着化为了血肉的地方钻进去生长。
可那血肉墙壁又重新化为了砖石,将种子封在了里面。
如果周雷子的水准比老汉高,那麽这些种子就能撑破了砖石生长出来。
但周雷子的水准显然远不如那老汉。
他的种子就被封住了。
「嘿嘿嘿。」老汉长在了墙上的人头笑了起来:「老汉我从不说谎,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墙壁不断内夹。
狄有志和周雷子已经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
「你们要是不答应,杀了你们让皇帝重新换一个,一直杀到有人愿意听从靖王殿下的命令!」
许源看着面前的那巨大老汉头。
话说到最后的时候,这头甚至扭动着从墙上伸了下来,后面的脖颈好似一条巨蛇。
许源开着「望命」呢。
清楚的看到这老汉的水准是四流。
就觉得很好笑。
「处心积虑的布置了一场阴谋,只要这个阴谋得以顺利施展,就觉得自已稳操胜券了?」许源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的阴谋成功了,把我们困住了,但你其实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呢?」
许源一边说着,一边一挥手,筋丹飞出手。
兽筋绳快如闪电的打了个活扣,一声便套住了老汉的脖子,一拉就死死的收紧了。
与此同时,许源转身一脚无影,从衣摆下端出。
啪的一声印在了墙壁上。
化龙法加斗将法。
墙壁陡然变成了血肉。
浩荡的血肉震荡波动,想要化解这一脚的力量。
如果还是砖墙,必定是直接被端碎了。
但血肉墙壁也还是无法化解这一脚的力量。
墙壁上先是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脚印。
陷进去足有一寸多深。
而后血肉墙壁蠕动,却卸不去这庞大的力量。
蛛网一般的裂痕从脚印开始,迅速向四周蔓延!
老汉两眼圆瞪,这一脚让他痛苦不堪,惨叫声已经到了嗓子眼一一许源却又是猛地一拽兽筋绳。
绳扣再次收紧,他的惨叫声就被憋在了嗓子里。
许源又道:「你就没想过,监正门下三位,之所以不搭理你,是因为他们知道,你根本就不是本大人的对手?」
老汉以前不知道,现在想说知道了,却说不出来。
那一脚,直接端塌了一堵墙。
老汉这法就破了。
外面县城的喧嚣一下子涌了进来。
狄有志和周雷子瞬间就有了回到阳世间的感觉,那堵墙外面,臧天澜和闻人洛不紧不慢的走来。
老汉两颗眼珠子外凸,快要被从眼眶里挤出来。
闻人洛手里还盘着那只粗瓷茶壶,满不在乎的跟大师兄说道:「我就说不用来吧。」
臧天澜朝着老汉走去。
老汉脸上一道道青筋绷起,眼珠外凸,牙咧嘴,显得非常恐怖。
臧天澜刚迈出一步,老汉的一颗眼珠子突然从眼眶里崩出来!
那拳头大小的眼珠砸在了地上,却「砰」地一声炸开了大片白色的浓烟!
瞬间四周一片雾蒙蒙的迷茫。
许源感觉到手里的兽筋绳一轻「不好!」许源鼓起胸腹猛地吹了一口气。
白烟散去,四周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那老汉的踪影!
「一—」专心盘壶的闻人洛也发出了一声惊讶,这老汉有点东西啊。
四流的水准,居然能从臧天澜眼皮子底下跑掉。
许源一脚,两只火轮出现在脚下,火焰涌出,许源凌空升起,四下搜索却没有发现「这手段好诡异,以前从不曾遇到过。」许源皱着眉落了回来,又问闻人洛和臧天澜:「两位师兄久在北都,见多识广,可曾见过这等手段?」
两人摇头。
闻人洛道:「他跑不掉。」
但为什麽跑不掉丶怎麽找到他,闻人洛却没有具体说。
而是问许源:「你去李家查的如何?」
许源一边回答,一边还在检查周围的痕迹。
但那一团白烟分外奇异,竟是将各种痕迹都溶解消蚀了。
许源皱着眉,如果张猛在就好了。
心中又在计算着:张猛和傅景瑜他们应该也快到北都了吧?
是的,许大人也「兵分两路」。
许源自己这一路在明,傅景瑜带着张猛在暗。
明面上这一队,个人的能力也摆在明处。
容易被暗中的有心人针对。
但张猛的能力特殊,而且张猛新近投入许大人魔下,还不惹眼。
他和傅景瑜暗中调查,作为明处许源这一队的补充。
不过傅景瑜和张猛没有坐皇城司的快轮船,而是自己雇了一艘船快轮船。
夜里要靠码头停船,速度当然要慢上两三天。
找不到什麽线索,许源一招手:「先回去,下午去雷家问问情况。」
I
许源等人走后,四条街外,一处墙角阴影中,有个脏兮兮的乞巧动了一下。
揭开了身上盖着的破烂航脏的衣服,露出一个缺了一只眼晴的老汉。
这衣服乃是一件遮掩气息的匠物。
和他的「法」同出一源。
竟然是瞒过了许源和臧天澜。
他刚才一动也不敢动,此时疼的全身颤抖。
眼眶里不住流血。
他却顾不上,双手捂着裆下蜷缩着在地上打滚,喉咙里发出「」的低吼声。
老汉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运气不好,还是许源的运气太好。
那对着墙的一脚,正好端在了他的要害上。
端碎了那一堵墙,也端碎了老汉的男人尊严!
这当然是因为许大人的运气太好。
诸多增加福运的命格岂是摆设?
老汉当时满脸青筋暴起,不光是因为被兽筋绳捆住了脖子,更因为爆蛋了疼的!
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用头撞墙,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连吃了几颗药丹,才算是将伤势压了下去。
好一会儿,药效发挥,才终于缓过劲来。他一身汗淋淋的,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靠坐在墙根,仅剩的一只眼晴,射出阴冷狠毒的光芒四处扫视。
另外一只眼眶中,鲜血泉水一样不停地涌出,已经将他的前襟染得一片鲜红。
子孙根的伤势暂时压住了,而且虽然很疼很屈辱,但将来还能挽回。
买一颗能「断肢重生」的药丹虽然昂贵,但能长回来就行。
宫里的那些太监们长不回来,是因为「净身房」有专门的诡术,切掉了就长不回来。
而老汉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找一只眼珠。
那白烟诡术代价巨大。
如果不用眼珠把眼眶堵住,就会一直血流不止。
会硬生生把他流死!
不管什麽药丹都止不住这血。
老汉侧耳一听,墙后便是一户人家。
都是普通人,翻进去就能杀了他们,取了他们的眼珠。
可是懒汉目光阴沉咬了咬牙,现在却是不能这麽干。
昌县就这麽大一点,出点事情很快整个县城就都知道了。
那许源一定还在寻找自己,这便会留下痕迹。
忽然,有两只野狗从一边跑过。
冲进了前边不远处的箱子中。
老汉挣扎起身来,跟了进去。
一进巷子,老汉便看到一只野狗骑在了另外一只背上。
老汉勃然大怒:「狗东西,竟敢当面嘲讽老夫!」
巷子里响起了一阵野狗的鸣咽声,很快平息下去。
过了一会儿,老汉从巷子里走出来,用力眨了眨眼晴。
狗眼珠有些小,他只能眯着那只眼,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掉出来。
老汉叹了口气,这次代价巨大,不过若是能成大事,那也是值得的。
回到客栈中,许源几人商议起来。
「靖王?」闻人洛一边盘着茶壶,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他就这麽肆无忌惮的告诉你了?那显然是假的喽。」
许源点头。
当然是假的。
那老汉估计消息也不够灵通,不知道半路上在安阳府的时候,程国舅出面试探过自己。
那个时候许源就明白了,靖王一脉虽有野心,但他们一切仍旧会听从皇帝的安排。
绝不敢主动跳出来争储。
狄有志:「这老汉的目的究竟是什麽?给靖王身上泼脏水?难道是靖王殿下的对头?」
许源看向闻人洛,后者便道:「靖王殿下在北都中名声很好,如果硬要说跟什麽人有过节,那就是诚王了。
皇子们在文华殿读书,靖王总是第一,诚王顽劣,每次都是末尾,要被先生们打手心据说诚王因此对靖王心怀怨。」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诚王的生母敬妃出身西南,乃是当年选秀女入宫。
但其实他家中乃是西南巨贾,家中金银如山,而且他家还是法修大会子『百源流』的会主。」
七大门都有行会,人们习惯俗称之为「会子」。
西南各省山林密布,多蛇虫虎狼,民风彪悍,历来擅长蛊之术。
因而西南各省的法修最多。
相应的法修大会子也多。
「百源流」便是西南三大法修会子之一,在整个皇明的法修行会中也能排进前十。
所以即便是「选秀女」,也不是什麽人家都能被选中的。
选中了也未必能有机会再皇爷面前露个脸,让皇爷看见。
这都是拿银子铺出来的路。
但敬妃毕竟出身远不如后宫其他妃嫔。
所以诚王从小也被兄弟们欺负。
偏生敬妃是个不知敬畏的主儿。
商贾之女天生一股子泼辣劲。
在后宫中但凡是受了半点委屈,也一定要想办法争回来。
她又颇有些精明,大错不犯丶小错不断。
加上肚子争气,以及娘家有钱,所以安安稳稳的活到了现在。
这其中最重要的,其实是娘家有钱。
闻人洛提到了诚王和敬妃,许源听了他对于这母子的介绍,便不免觉得,还真可能是这对母子乾的!
那老汉陷害的手法十分的粗糙。
真是那种心思深沉缜密的幕后黑手,断然不会如此。
倒是附和敬妃和诚王,有几分精明又眶耻必报的性情。
而且这桩案子别人都在暗中观望,不敢轻易出手,他俩不知轻重的跳出来一一也只有他们那种性子会这麽干。
还有一点佐证便是,那老汉是个法修。
手段诡异少见。
敬妃的娘家控制着「百源流」,皇明西南有大量传承不完整丶但手段冷僻丶邪异的法修。
狄有志问道:「大人,那咱们现在怎麽办?要不要跟北都那边报告一下?
许源一摆手:「不必,咱们查咱们的。」
有些话许源不用跟手下们多说。
这老汉从北都外一直跟到了这里,而且之前盛山才已经发现了他。
许源相信皇城司那边,必定已经向皇帝禀告了。
这种皇帝的家事,作为臣子就不要胡乱插手了。
而且以许大人的性子,若是方才那一战吃亏了。
那当然是想方设法打回来。
但许大人占了大便宜,那麽就当做此事没有发生过吧。
吃过午饭后,许源准备带着人去雷家。
雷家的位置就不那麽好打听了。
周雷子在路边拦住一个人询问,那人一脸茫然:「雷家?哪个雷家?这城里姓雷的人多了。」
周雷子:「就是跟懿.」
许源拉住了他,摆摆手示意不要多说。
「再找别人问问。」
周雷子又拦住了几个人,这些也都是摇头不知。
许源暗中观察,发现这些人的神态不像作伪。
「也就是说,雷家在昌县中并不着名。」
「雷家出了个进士,在昌县这种小县城中,本应广为人知。」
「现在这种情况,只可能是李府刻意压制。」
「毕竟当年被退婚的事情,李家绝不愿被人提起。」
「所以知道雷家的人越少,这件事情被爆出来的机率也就越小。」
许源在心中梳理着脉络,李家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
许源甚至觉得就该狠狠打压这种薄情寡义的负心郎。
但这又接着引出来一个疑问:「城里没几个人知道雷家,那位戴御史是怎麽发现这条线索的?」
戴御史本来只是顺路过来查一查,李家所谓的「金鸡祥瑞」是真是假。
狄有志便问道:「大人,要不去县衙?命县衙派人带咱们去雷家。」
许源摇摇头:「去李家。」
县衙也是下一步被讯问的对象。
而且许源一行堂而皇之的进城,县衙必定已经得到了报。
到现在都没有主动找来,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李家人肯定知道雷家住在哪里。
许源三人去而复返,李家门口的家丁客气的请他们入内,同时要去票告李肯。
许源却摆手,说明了来意后道:「给我们派个向导即可。」
家丁便进去了,不多时李肯还是亲自出来,带着一个稳重的老管事:「贵叔是我家早年的邻居,后来便在府上做事。
当年我们跟雷家的事情,贵叔一清二楚。
让他带大人过去,大人若有什麽要问,贵叔都能回答。」
许源拱手:「李公子安排的妥当。」
贵叔胖乎乎的,个子不高,走起路来有些气喘。
但脸上还是能看出,早年艰辛生活留下的风霜。
「许大人这边走。」贵叔引着许源三人:「雷家住的不远。」
许源三人跟上,贵叔是个健谈的,主动说道:「小老儿早年跟李老爷是邻居,他是匠我是木匠,常能一起做一些活计,我们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
李老爷发达了之后,就请我们这些老街坊都到府上做事。
您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做什麽呀?
人家李老爷现在是贵人,贵人们的那些规矩我们也都不懂,李老爷就是念着当年的情分,让我们在府上养老呀。」
许源点点头,也顺着称赞一句:「李老爷高义。」
贵叔又接着道:「这李府是在当年李家老宅的原址上建起来的。
李家把周围我们这几十家老街坊的房子都买了,不但给了个高价,还在不远处给我们见了新房。
那雷家跟李家住得不远,李家二姐跟雷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若非如此李老爷怎麽会举债助他读书?」
说到这里贵叔气得直脚:「哪想到那小兔崽子高中了,转头就把李家二姐甩了。
好在是苍天有眼,李家福贵了,姓雷的被赶到了北边吃雪子儿去了———」
他似是觉得失言,咳了两声笑了笑不说了。
众人拐了几拐,绕过两条街,眼前的房屋立刻变得低矮古旧起来。
又走不远,贵叔指着前面一座院子说道:「喏,就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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