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2章 千年的狐狸(2 / 2)
威灵顿公爵抿了一口雪莉酒,一如既往的冷淡道:「我不指望每个市镇选区的选情都能像伦敦这麽出色,但我们在谢菲尔德和伯明罕的支持率看起来是不是有点太像投降书了?」
皮尔爵士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阁下,我向来用词谨慎,也不愿称之为投降,我更愿意说,在部分市镇选区,那支持率看起来更像是我们尚未进场。」
这话刚一出口,在旁边负责倒酒的侍者一个不小心,嘴角向上扯了一下。
威灵顿公爵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慢条斯理地放下酒杯:「罗伯特,你瞧,这位先生似乎在暗示咱们,只要保守党的支持率不是负数,那就都是潜力股。」
侍者连忙低头鞠躬:「对不起,阁下,我只是觉得……」
「用不着道歉。」威灵顿公爵自嘲道:「自己打了一场滑铁卢,难道还要不准别人嘲笑吗?」
皮尔爵士轻咳一声,藉此打断这段小插曲:「其实我们真正需要留意的,是中等阶级的情绪。他们不像乡绅那样听主教的,也不像工人那样喜欢听演讲,相对而言,他们更喜欢盯着钞票。唯有让他们算明白,支持我们比支持辉格党更加的有利可图,他们才会真正把票投给我们。」
「所以你才不厌其烦地提到选区协会?」威灵顿将军一只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伯明罕和兰开夏的试点计划到底值不值得我们这麽折腾?」
「坦白说,伯明罕的商人依然喜欢抱怨税率,兰开夏的纺织厂主照样对原料价格的高涨颇有微词。」皮尔爵士顿了顿:「但这两地的新成立保守党选区协会至少学会了怎麽用印刷品打赢一场有关布告栏的战争。我们的选票差距已经从十八个百分点缩小到了五个以内。」
威灵顿沉吟了一阵:「那就是说,我们从会战失利,进步到了局部拉锯。」
皮尔微微点头道:「阁下,在这个季节里,这已经堪称保守党的春天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威灵顿公爵和皮尔爵士齐齐望向门前。
迪斯雷利微微一颔首,挺起穿着紫色芙拉克礼服的胸膛:「阁下,爵士,感谢今日召见。」
皮尔放下手中的备忘录,笑着开口道:「我们也很高兴你来了,迪兹,请坐。」
威灵顿公爵则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眼,点了点头。
迪斯雷利刚刚坐下,调整了一下披风下因淋雨而微潮的外套,便小心措辞道:「二位阁下召见,我大概也明白,多半是为了让我就那位我们共同关注的朋友……做个简要说明。」
皮尔微微点头,抬手示意侍者给迪斯雷利倒酒:「没错,亚瑟·黑斯廷斯爵士。」
「是的。」迪斯雷利轻咳一声,露出勉强的笑容:「我与他近日有过一席长谈。他对您二位的信任毋庸置疑,也感激保守党一直以来的好意。不过,他目前对公开参与任何政党事务……仍持审慎态度。」
威灵顿似笑非笑:「审慎?他的回答真的有这么正式吗?这听起来更像是外交公文,他难道把我们当成了帕麦斯顿?」
皮尔低笑一声,接过话头,帮忙解围道:「如果他真把我们当成帕麦斯顿,那恐怕早就用法语附上一句Avec mes plus sincères assurances(谨致以我最诚挚的问候)了。只是用了审慎,那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还没那麽远。」
威灵顿公爵斜倚在沙发上:「迪斯雷利先生,我可以理解亚瑟爵士的谨慎,但我也必须提醒你,这世上对保守党持谨慎态度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再多一个围观者。」
「阁下!」迪斯雷利眼见着威灵顿公爵要发怒,连忙开口替亚瑟回护:「我想他的意思并非漠视,只是……我认为,亚瑟爵士一向对自己的公共形象极为谨慎,尤其在眼下刚刚恢复苏格兰场名誉丶又与王室走近的节骨眼上,我觉得,他可能不愿把任何党派的标签过早地贴在脑袋上。」
皮尔微微点头,仿佛在同意迪斯雷利的辩护:「迪兹,我们了解,我很早就认识亚瑟了,或许比你更早。他的审慎,是优点,不是负担。」
可威灵顿公爵却依旧不松口:「优点?或许吧,不参战的骑士可以保持盔甲闪亮,外观漂亮确实算是一种优点。迪斯雷利先生,我不怀疑你的忠诚,也不怀疑你的智慧。但我要提醒你一点。如果亚瑟·黑斯廷斯爵士真的如此重视国家前途,如你所说的那样有远见有抱负,那他就该明白,在这种关键时期,不表态,其实就是一种表态。我对他寄予厚望,我也不怀疑他的勇敢,但……」
皮尔爵士闻言,不由得将目光抛向威灵顿公爵,将他打断:「阁下!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一次,请相信我的判断。」
威灵顿公爵听到这话,半张着嘴停顿了片刻,旋即摇头道:「罢了,你才是党魁。」
迪斯雷利听得心惊肉跳,脸上却强装镇定。
「我知道阁下们的期待。」他硬着头皮开口,语调诚恳而谨慎:「我也相信,亚瑟不是不愿意加入保守党,他只不过是不想仓促决定而已。」
皮尔爵士见他额前冒汗,知道已经没必要再向他施压了,于是便起身送客道:「好了,迪兹,今天就到这里吧。再次恭喜你在陶尔哈姆莱茨胜选,这段时间回去好好准备,因为后面你还会有更大的挑战。」
「挑战?」迪斯雷利愣了片刻,他转瞬明白了过来:「您是说……您打算……」
皮尔没有明说,他只是笑了笑:「政府需要一些年轻血液。」
他亲切地将手搭上迪斯雷利的肩膀:「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入局太晚,所以……这次我打算早一点。」
他轻轻一推门,亲自将迪斯雷利送至走廊,脚步不疾不徐,像极了一位送别学生的导师。
「阁下……我……」
迪斯雷利似乎还想再说什麽,但千言万语还是不及深深一鞠躬:「我向您保证,我竭尽全力,最终肯定会带他一起来的,在最适合的时机。」
皮尔微微颔首:「不急,而且在亚瑟·黑斯廷斯爵士之外,我也很看重你。」
语罢,他挥了挥手,示意侍者为迪斯雷利披上披风,目送着他离开了卡尔顿府。
而此刻,卡尔顿俱乐部的包厢内,憋了半天的威灵顿公爵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看他那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差点要当场跪下来了。」
皮尔轻咳一声:「他倒也没那麽夸张,不过……演得确实不赖。」
「你也是。」威灵顿公爵眯起眼睛:「你的那句『政府需要一些年轻血液』,说得我都信了。」
「你不信?」皮尔转过身来,耸了耸肩:「我可真的是打算给他点舞台的。」
「那亚瑟那小伙子那里?」
「无妨。」皮尔爵士回到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反正,您和我原本就没期待过他会一口应承下来。再说了,他费了那麽大工夫好不容易打入肯辛顿,现在把他叫回来岂不是太浪费了?让他知道我们非常看重他,让他明白要与辉格党保持距离,这就已经足够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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