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绝对不能让老鼠上桌(1 / 2)
第981章 绝对不能让老鼠上桌
高启愚听到有圣旨到,立刻整理了下衣物,赶忙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门准备接旨。
摘桃子这种现象,实在是太多了,多到高启愚都亲眼见过好多次。
你忙前忙后忙了那麽久,克服了那麽多的困难,等到收获的时候,突然跳出来一个颇有背景之人,一伸手,把你的果子拿去,你还要感恩戴德。
这种事不仅仅在衙门里,在民坊,在宗族也是时有发生,并不稀奇。
环太商盟的章程,都是高启愚拟的,谈判丶吵架丶有辱斯文丶霸道的骂名,也都是高启愚在承担,但这份功劳,最终要归申时行了。
这就是现实,高启愚只能接受的现实,胳膊拧不过大腿,张居正要为难他高启愚太简单了。
「臣接旨。」高启愚十分恭敬行礼,甚至面色没有任何的异常。
徐爵一甩拂尘,拿着一张纸说道:「陛下敕谕:」
「翰林院掌院学士一职,虚悬已久,成何体统?朕思量再三,少宗伯才具练达,识卓见远,近来于丁亥学制丶师范兴办等务,调度有方,精勤王事,着即可起,兼掌翰林院事。」
「翰林院积弊深重,清谈敷衍之风弥漫,须赖尔以刚毅务实之风整饬,既知其病根,便要用心革除,导其归于有用之途。莫负朕望。」
「钦此。」
高启愚再拜,恭敬的说道:「臣谨遵圣诲,领翰林院事,不负陛下期许。」
该来的还是来了。
高启愚对翰林院的问题也有过关注,毕竟急圣上之所急,才是他这个独臣的生存之道,翰林院言甲骨教字,谈到了算学废弛,谈到了文明断代之弊,言宋元鼎革神州陆沉,胡元肆虐,典籍散佚,色目篡替,层层祸乱,致天文历算之精妙,几近湮灭。
程朱理学造成的那点破坏,跟神州陆沉相比,实在是太少了。
这篇奏疏,算是翰林院这些年少有算得上是有用的奏疏了。
翰林院的翰林们多是抱残守缺丶空耗钱粮之徒,就是有圣上恩德,也难堵悠悠之口,白吃饭,总是遭人唾弃。
翰林院的问题要解决也不难,除积弊,需要下狠手,高启愚思量翰林院之务,就是陛下为《翻身》做序时候讲的六个字,唯自强,有新生。
高启愚已经想好了一连串整肃的手段,这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先去反腐司请徐成楚来,对翰林院进行反贪整肃,把翰林院里的害虫除掉,要实现这一步并不难;
第二把火,立考成破陈规裙带,行九章之法,清汰滥竽充数之徒,但凡是内阁阁臣丶司礼监太监丶陛下盖了一章,确定该本奏疏,是清谈无用,高启愚立刻对其进行详细调查,也就是为难。
读书人的手段很多,也不见得必须要走司法,才能把人赶走,高启愚有九种法子,在不惊动法司的情况下,把人逼走,怎麽说,他也曾是张居正的门下高徒。
翰林们,文章写得好,得到了陛下认可,就加官;文章写得差,被盖了『清谈无用』,那就严厉整肃。
第三把火,则是外派,翰林院翰林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清谈务虚,遣翰林到甘肃丶绥远丶辽东丶朝鲜等地做巡按御史,五年为期,真抓实干的积累些实践经验,而后转六部衙门继续升转。
烧完这三把火,后续继续慢慢调整就是。
陛下的要求是发挥翰林院应该有的作用,养才储望,翰林院没了前途,是翰林院当下所有积弊的根源,围绕着前途和进步二字,打造一整套整肃方案,并不困难。
但是,这个活儿,是个得罪人的活儿,高启愚是个独臣,他做这件事就正合适。
只是让高启愚有些无奈的是,自己终究是没能拿到《环太商盟通商章程》的功劳,全都被申时行给拿走了!
简直是气人!
不是元辅先生拉偏架,申时行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一个端水大师,就是在松江做了几年巡抚,依旧改不了那个端水的臭毛病,事事都想折中,都想周全,怎麽可能事事周全。
高启愚就完全不同了,他做事,根本没有后退绥靖可言!
「礼部左侍郎少宗伯高启愚接旨,陛下敕喻:」徐爵再甩拂尘,拿出第二张高丽贡纸来,陛下尚节俭,不太重要的圣旨,都没有锦缎装裱,只有一张纸。
高启愚一愣,刚要站起来的身形一顿,再次俯首帖耳,最近朝中并无大事,也就是翰林院和环太商盟。
还有什麽他没注意到,需要他去做的不成?
「墨西哥丶秘鲁丶智利三地总督已抵松江,指日入觐天津州,为《通商章程》签订事。此章程自初拟至将成,历时经年,繁琐无数,乃少宗伯一手督办,方有所成。」
「高少卿秉公持正,恭顺有加,直陈无隐,环太商盟诸务,仍敕命少宗伯一并总督处置,今日前往天津州,自可便宜行事,唯以利国丶通商丶安藩为要。」
「钦此。」
高启愚显然愣了下,再拜大声说道:「叩谢陛下隆恩。」
他在这不忿了那麽久,结果,陛下把这份功劳还给了他,这让高启愚非常羞愧,居然怀疑圣天子会赏罚不明!
高启愚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独臣这条路可太难走了,自古走上这条路的臣子,就没有一个好下场,高启愚当年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是因为陛下圣明,他才有勇气这麽做。
结果,在圣上没有明确旨意的情况下,就因为大宗伯沈鲤的一席话,就对陛下产生了疑虑。
事不关己则明,关己则乱。这是当年张居正讲官场的时候,告诉高启愚的一句话,事情一旦关切到自己利益时,自己就会患得患失,到了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冷静的去处置。
可事到临头,自己辛苦耕耘的果子被人摘去时,高启愚还是心乱了。
「徐大璫,此事为何有此变故?」高启愚站起来,一抖袖子,三张银票滑了出来,他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浑然天成。
想让大璫开口说话,不出点银子,是很难做到的。
「此事不可。」徐爵将两封圣旨交给高启愚后,推辞了银子,有的银子可以拿,有的银子不能拿。
徐爵推了银票,才继续说道:「少宗伯,这事也简单,陛下对少宗伯之前所办之事,十分满意,自然要大力回护,眼下朝中晋升只看考成,少宗伯是少有循吏。」
「元辅那里,自然有陛下为少宗伯做主,少宗伯安心做事就是,他申时行有跟脚,少宗伯也有靠山,只要少宗伯勤于王事,陛下就是少宗伯最大的靠山。」
这番话可不是徐爵自己开口说的,而是临行前,陛下亲口交代的,申时行在百步赛跑中,起点的确是九十九步,但高启愚有能力丶有圣眷,起点起码也是从负一百到正五十了。
「臣叩谢陛下隆恩。」高启愚万万没料到,这件事里,皇帝居然选择了支持他,张居正开口求情都求不到。
徐爵宣旨之后,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还笑着说道:「少宗伯留步。」
「送徐大璫。」高启愚疾走了几步,送别了徐爵。
徐爵走了很远,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高启愚还在门前,才笑着再次点了点头,拐弯离开了礼部衙门。
徐爵对高启愚的印象很好,高启愚有点像王国光,特立独行,慎独,哪怕是私下里也坚持自己的礼数,只不过当局者迷,高启愚不明白张居正的针对,并非真心实意,而是为了一种表态。
高启愚一直到现在,还以为张居正没有原谅他,但其实张居正只是不能原谅而已。
在徐爵离开之后,高启愚握着两封圣旨,喜上眉梢,至于进阁,他从没想过,能压申时行一头,就已经很值得庆贺了。
朱翊钧下了圣旨,把本该就是高启愚的功劳给了高启愚,张居正压根没有去通和宫找皇帝分说此事,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真的摘果子。
张居正的目的有两个,除了表态之外,就是做个恶人,无中生有造张牌,让陛下用这张牌收买人心。
效果极好,高启愚感恩戴德,更加用心办事了。
朱翊钧是张居正的门生,对张居正十分了解,也猜到了张居正的用意。
简而言之,高启愚被元辅丶皇帝心照不宣的演了,可话说回来,能被皇帝和元辅费这麽一番功夫,联手演戏去笼络,这本身就是对高启愚这些年贡献的高度肯定。
在高启愚前往天津州接洽三个总督的时候,林辅成跟着入京的羊毛车队,回到了京师,他在草原上呆了足足一年的时间,在缇骑的保护下,深入到了许多草原很多的地方。
这次去草原,林辅成感触最大的就是,那些该死的丶肮脏的丶传播疾病的丶该粉身碎骨的魔窟,喇嘛庙,终于终于从草原上消失了!
上一次去草原,林辅成最恨这些传染瘟病的喇嘛庙,那一个个草原上的魔窟,全都是草原人的血泪,但因为种种原因,这些魔窟就这麽坚挺的立在草原上,吸收着草原人的血肉壮大。
草原上的喇嘛,和腹地只求心安,偶尔借着送子的和尚不同,草原的喇嘛庙血债累累,用人的器官做法器这种事,丧尽天良!
和尚借着送子,藉机乱搞男女关系,在走南闯北还下过南洋的林辅成看来,不算什麽,这世间没那麽多的蠢货,送子这种事,就是个心照不宣的生意。
很多时候,丈夫也是知情的,在当下,没有子嗣传家,才是更严重丶更致命的事儿。
草原喇嘛庙是谋财害命,是罪恶之源,经过了为期十年的严厉打击,这些喇嘛庙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圣天子挂像,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圣天子挂像,挂像十分精美,墨迹清晰,雕版技术精湛,纸张丶装裱都是上乘之作。
而且这种挂像真的不贵,二十斤羊毛就可以换一副这样的挂像。
林辅成回到归化城,才知道这些挂像,都是三娘子的生意,不是圣天子挂像税,事实上这个价格,完全赚不到钱,就是为了破喇嘛庙,才专门做的挂像。
归化城那座圣天子塑像,不仅仅是一个塑像那麽简单,这些圣天子挂像就是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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