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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弱势博弈者策略(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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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大物博!人员众多!”王顺儿毫不犹豫地回答,“买地一直通过剪刀差在汲取敏地的财富,但又受到运输的制约,倘若能在本地培养出特进士群体,哪怕技术上仍落后于买地,不能学个十成十,但哪怕只学个三成、四成吧,在本地设厂,较低下的运输成本都会是极突出的优势,买地的货倘若卖不动了,本地的日子好过了,人员的流失就能得到遏制,如此我们依然拥有突出的优势——那就是极大的市场和极多的人口,还有较买地而言,极丰饶的资源!”

不知不觉,皇后的脸也转过来了,她轻咬着下唇,震惊而又疑惑地看着王顺儿,像是从未想到这个勤勉聪慧的宠妃,心中居然藏着如此丘壑,还有这样大的胆量——这些话语,或许不止一个人有想到,但至少只有王顺儿敢于把它说出来。

“特科之势已成,皇权便不必再只能倚靠阉人群体,也就不必为了维持阉人群体的活力,让选拔的余地更加充分,而不断对外引入阉人。过多的阉人,不但造成财政上极大的负担,事实上对于禁城的安全也是弊大于利,我等皇室住在禁城中时,似乎反而只是寄居其中,并不能真正做主,地方过大,皇室家族的成员,和宫人相比甚至是极微小的力量,既没有坐拥三山五海的享受与便利,也不知这些宫人的钱粮都耗用去了何处,又无法从政治上得到太多的助力,健康还常常受到禁城建筑缺陷的影响。”

“反而是别宫、别府,地盘小,需要的人也少,既然不必上朝,不必居住在禁宫中也一样能维持朝廷的运转,裁撤禁宫,把禁宫转为一个礼仪化的场所,更符合皇爷的利益,如此还可顺便解决本朝和买地攀比的需要——买地要建博物馆了,而若不腾出禁宫,博物馆该去何处建?圈地新建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直接划用禁宫的一部分,那就很容易建成了。”

“而腾出的阉人、宫女,则可以通过特科、女特科出身,让其中聪慧可造就者正式入仕,成为前往各地兴建工程、推广教育的人手,如今国朝财政的收入,有六成以上来自买活军递解的关税银子,这笔钱是直入内库的,皇爷可以随意支配,如此,皇爷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新政可以兴矣!”

这……

皇后的眼睛,已经瞪得滚圆,在皇帝和王顺儿之间门来回游移,至于皇帝,他则早已敛去了最后一丝随意和轻佻,坐起身端正地看着王顺儿,严肃地问道,“果然佳策,竟似从我脑袋里钻出来的话儿一般,但我问你——你说这些,可虑过买地的态度没有?”

“我们在这里屡兴大事,整顿山河,难道谢六姐就只会坐视不成?难道,她不会出手干预,断去这革新之举吗?”

这问话实在颇有些悲哀,以敏朝地盘之巨、人口之多,却仍然要看南方敌对势力的脸色,但这就是事实!谁能无视谢六姐的影响力,那就完全是在纸上谈兵——关键还不在于她拥有的兵力,若真是要打生死战,以现在买地的兵力,在敏地的战略纵深上也是要吃亏,要被拖入消耗战的。

但谢六姐不但有兵还有仙器,如果一个人可以随随便便一个动念,就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那毫无疑问,这片大地上任何一点大的变化都得看她脸色行事。不计算她的态度,那不是勇敢,那是不知天高地厚!

提到谢六姐,王顺儿也顿了顿,她注视着皇帝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深意,“顺儿倒斗胆反问皇爷几句——皇爷为何常年居于别宫,也不扩建暖房,把妃嫔们都搬来居住,如今又在城中广置别府,安顿妃嫔们乃至皇子皇女们呢?”

“这……”

“若说皇爷不好女色,为何又在接触到买地学识之后,完全按照买地医学的建议,排班侍寝,一年内添了皇嗣数名,随后便搬到别宫居住,开始教化宫人,驱策我们读书识字、强身健体呢?”

“如此看来,你心中已有猜测了?”

“正是。”王顺儿点了点头,“为何要养育皇嗣,因主少国疑,皇爷登基前从未出阁读书,又年少,在群臣心中不过是个人肉图章罢了,大政掌于内阁,信服皇爷者又有几人?因此,皇爷一面读书,一面信用九千岁和内阁抗衡,又要生育皇嗣,如此后继有人,皇爷在群臣心中也逐渐长大,不再是个傀儡——撤九千岁而重用田任丘时起,皇爷方才可以说是将朝廷的一部分权柄握在手中,有了真正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力。”

“从这一刻开始,皇爷才有资格谈论自己该用什么策略来应对买地的崛起——朝廷的策略,并非是皇爷的策略,朝廷只能代表地主的利益顽抗到底,但皇爷在掌权之后,却可以根据自己的思路,选择培养新的势力,革新朝廷的基石……”

王顺儿抬起头,注视着满面讶然的皇后,以及严肃异常的皇帝,大胆地说,“我将皇爷的策略,总结为弱势博弈者策略——在皇室和买地的博弈中,敏地、皇室毫无疑问都处于弱势方,但弱势方,并不意味着不能参与博弈!”

“就如同我作为三方博弈中最弱势的一方,依旧可以两面利用,通过买地对自己政策的公信力需要,而引其入局,皇爷又助我散播离婚表,如此引入买地的威慑为新政推行扫平障碍一样。皇爷也可以在弱势方,通过推行新政,在博弈中来对自己进行一个有保底收益的超额展望!”

“提拔妃嫔,生育子女,是掌权入局的第一步,释放妃嫔,鼓励参政,遣散宫人,又可为皇爷积攒高额政审分,使皇爷减少被备案清算的难度——倘若依旧保持大量阉人在系统内,则宦官作恶很可能由皇爷作为最终责任人承担连带责任,因为宦官完全是皇权产物,但特进士却是朝廷文官,并非皇爷私奴,理论上说他们的行为并不由皇爷来负责!”

这是王顺儿在心底推敲了无数遍的逻辑因果——牵扯到女特科,她如何能不上心揣摩?如何能不字字珠玑?哪怕皇后有王顺儿一般的天赋,她也绝不会有王顺儿这深度的见解,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了王顺儿的真心盼望,对皇后来说却只是不关痛痒!

只有像是皇帝这样,对特科有切身利益的人,才能和王顺儿一样,看到如此深刻的程度!

此时此刻,皇后已经完全退化为一个背景了,王顺儿注视着皇帝,一如皇帝也满面肃然地注视着她,这对曾经的夫妾,这一刻似乎非常的陌生却又非常的默契,他们虽然共同生育了一个女儿,但对彼此的了解似乎也从没有这一刻这样的透彻,尽管彼此并不存在丝毫男女情爱,却又仿佛是一见如故的知己。

在皇帝全神贯注、如饥似渴的聆听中,王顺儿一字一句地说,“推行新政,若卓有成效,朝廷力量重新丰满,足以和买地继续博弈对抗,在谢六姐有生之年不说收复买地,但至少能多续一段时间门,继续观望等待机会,那自然是最好。”

“但,哪怕推行新政后依旧不能和买地对抗,皇爷也获得了在改朝换代后继续优裕生活的资本——因推行新政,对买地来说也并非无利可图,甚至于,这虽然会给买地一统天下的壮举制造障碍,但某种程度上来说却又非常符合谢六姐的利益。”

“在以天下为目标的双方博弈中,这将是一次罕见的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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