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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耳(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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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们原地休息,干粮都泡潮了,闻起来一股霉味。耳一口黄牙都是烟熏的,他把干粮吃了。几个人凑在一起取暖,幸好今夜没下雨,不然冻死的人就不止那么几个了。他们席地而坐,不敢睡着。

耳人老了,逐渐撑不住,靠着车轮打瞌睡。

“随行的部队这么少的人?”费盛再次蹲下去,检查着脚步,“多数都是推车的土匪,边沙骑兵没有多少。”

游击戴上了头盔,坐在马背上像是尊铁浇的雕像。他在勒马时,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他们乔装打扮就是不想惊动别人,恐怕在洛山还有内应,否则不敢这么点人深入到此。府君,若是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与他们里应外合,就得赶在他们进入洛山境内以前拦下他们审个清楚。”

离北铁骑随行的人也不多,但都是交战地的精锐,跟着萧方旭打悍蛇部的。天黑霜重,有锦衣卫协战,拦下这一小批人不成问题。

沈泽川了眼夜色,说:“丁桃留在原地,费盛,跟着离北铁骑。”

耳被冻醒了,搓着双脚,觉得半条命都要被冻没了。他抬起头,边沙骑兵远远地站在前边,都簇拥着床子弩。这弩绝非一人之力可以拉开,一般都会压阵或是守城,是对战时的绝对重型利器,在离北营地里很常见,边沙骑兵在这上边吃过不少苦头。

耳谁也没叫,他双手撑着地面,借着马车的遮挡,悄悄地钻向后边。他匍匐过车底,贴着地面躲开了视线。当他爬到最后,几乎是蹬着鞋往前扑,狼狈地跑了起来。

吉达擦着箭,忽然余光一闪,用边沙话喝道:“有人跑了!”

边沙骑兵霎时间翻身上马,扬鞭呼喝着追了过来。

耳哪想到吉达眼睛这么毒!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这么深的夜里还能见自己。他想停下以撒尿为托词,可是他回过头,见那弯刀都已经出了鞘,便知道今夜不跑就是死!

耳火急火燎地勒紧裤腰带,在泥洼里蹬掉了鞋。他跌倒又爬起来,眼前都是丁牛的死相。

他们能在洛山威风起来,是因为边沙骑兵,如今他们在洛山成了阶下囚,也是因为边沙骑兵!

耳嘴里含糊不清地求爷爷告奶奶,把认识的神佛都求了个遍。这老头脚底生疮,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他怕死,甚至想现在就跪下来求饶。

但是边沙骑兵的喝骂声显然不是把耳抓回去那么简单,他们不缺人,他们缺只能当众宰杀的鸡。耳哆嗦着,跌进了泥洼里。

边沙骑兵围了上来,耳当即就哭了出来。他抬着双手,在冰凉的泥水里觉察到自己尿了裤子。那浑浊的尿骚味沾满了裤腿,耳听不懂边沙话,只能惊恐地给骑兵磕头。

“我错了,”耳无知觉般地哭喊着,“不要杀我!”

边沙骑兵咳了几声,把浓痰啐在耳脸上。他们用刀鞘砸陷了耳的背部,让耳趴在泥洼里喝脏水。耳两吊长眉被弯刀挑起来,他惶恐地喝着那水,又哭又笑,鼻涕眼泪脏了满脸。

吉达站在原地骑兵戏耍着耳,他架着一条腿,蹬开了床子弩的罩布,喊人把耳拖远,要用耳试弩。

耳听见了床子弩挪动的声音,他的胆都吓破了,跪在地上被拖着,不断用双手扇自己耳光,骂着浑话。

他干什么要跑?!

耳把自己扇得双颊红肿,他被架了起来,吊在了远处。耳弯着腰,大口大口喘气,骑兵们给床子弩上箭。那箭粗如儿臂,箭头不同寻常,是铁铸的圆头,从天而降时能把人砸得脑浆迸溅。轮轴“咔嗒”地转动起来,只要吉达扣下扳机,耳就能着箭蹿向高空,再砸向自己。

耳失声动着嘴,不知从哪里涌现出了勇气,咧着黄牙骂道:“我操\你祖宗!我操\你们祖宗!”

耳泪流满面,哽咽得像是随时能断气。

他以前也是做土匪的,但不是孤家寡人,家里头有儿有女。妻子很好,是跟他出村的青梅竹马,夫妻俩人过了年纪才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女儿,在咸德三年说了亲,只要过了那年冬天,就能嫁了。儿子想进守备军,耳跟雷常鸣走了好久的关系,才把人送进了端州守备军里。

结果那年端州守备军全部死在了茶石天坑,边沙骑兵来屠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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