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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凤池微一颔首,道:“回去休息吧。“
凌春潇如逢大赦,跳起身便窜出门去,连递给他的灯笼都忘了拿。
凌凤池站在祠堂里,目送幼弟的背影一溜烟消失在远处夜色里,这才转过身来,在凌氏祖先的灵牌前点起线香,端端正正地拜在龛台前。
“父亲。”
凌凤池举香过额,心中默祷:“未能按照父亲的遗愿择取佳妇。儿子还是选了她。婚期定在四月初五——”
一阵风忽地刮过香案,在忠仆的低呼声里,刚点燃的线香红点闪了闪,熄灭了。
凌凤池神色静默,动作毫无迟滞,起身将熄灭的线香重新点燃插入香炉。
婚期定在四月初五,大吉之日。已禀过小天子、穆太妃。政事堂姚相、韩相皆点头首肯。特赦章晗玉出宫的诏令已签发。
只有他恩师陈之洞,怒气冲冲拂袖出宫而去,放言道:“作茧自缚!你若决议娶她,你我的师生情谊便断在今日了!”
他刚才进门便又出门,便是赶去陈相家中,说服老师转变心意。
连师母都出面替他转圜,但效果并不甚好。
向来性情和蔼大度的陈之洞,对章晗玉成见极深,私下里甚至劝他六个字:
人可娶,不可留。
比起姚相那句“除恶务尽”的感慨,陈相私下规劝爱徒的劝杀词,内容要详尽得多。
凌凤池目光低垂,对着线香红点,眼前闪过陈相忧心忡忡的面色。
【凤池,人可娶,不可留。章晗玉性情狡诈如狐,哪怕你日夜防备,也会有疏忽的时候。更何况你凌氏内宅上有长辈,下有弟妹。你怎知她巧言令色之下,暗藏如何的杀心啊!】
【听老师一句劝诫,囚于后院,秘密杀之。万万不可为美色所惑,给她近身蛊惑的机会!】
凌凤池睁开眼时,陈相的忧心面孔便倏然消散。眼前只有两幅承载先父遗言的布幡,在夜风里吹来荡去。
他手握线香,继续默然祝祷:
“婚期定在四月初五吉日。已禀过小天子、政事堂诸相、老师,京兆各家皆知。此事势在必行。”
三注线香插入香炉,在灵前两双眼睛的注视下,静静地燃烧殆尽。
凌凤池轻声道:“既入凌氏门第,为凌家新妇,岂可娶而囚杀之,不教而诛?”
“母亲留给儿媳的传家玉牌,今日已交付于她。儿子会教而引之,约而束之,决不令事态发展至不可挽回之地步。”
“若她知悔能改,今生结为夫妇,惟愿琴瑟和鸣。”
“若她始终无丝毫悔意……儿子今生将看管于她。纵不能举案齐眉,百年之后,同穴而葬,心中亦无憾。”
*
头顶弯月时隐时现。
清光洒向东南角的祠堂,又映亮酝光院的半亩竹林。
阮惊春就蹲在窗下水波粼粼的小莲池边。
少年瘦而劲长的身形包裹在整套皮制夜行服里,在夜色里矫捷得仿佛是只黑豹子。
他在窗下仰起头,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凌家欺人太甚,阿郎,我救你出去!”
窗户打开半扇,章晗玉立在窗边,手指揉着太阳穴。
半夜被吵醒,人没睡好,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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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晚上的带刀进凌家打算杀谁?谁说我要往外逃了?”
阮惊春懵了一下,松开刀鞘,挠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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