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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能看向鬼头林的视线。
围墙的顶端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钟离四听见角落的墙头有雪团落地的声音,他扭头,先看见一双越过墙头扒在墙内的手。
接着一个脑袋从墙后冒出来。
钟离四睨着那个脑袋,眼底浮起一抹笑意,挑眉道:“来了?”
百十八今日穿着青灰底莲花刺绣缎面夹袄,外头披一件灰鼠毛的立领子披风,脑袋上还戴着兔毛毡帽,从头到脚被人裹得严严实实,连耳朵都透不进风,若不是长得细条条的清瘦伶俐,倒活像个年画娃娃。
他先在墙上推了雪,又把手扒上去,再露出个脑袋,最后提起一条腿搭在墙头,一个翻身骑到墙上,看见钟离四在屋檐下,当即一撒腿干脆利落地从墙上滚下来落进雪里。
钟离四喊了一声,要从椅子里起身过去扶他,还没来得及动,又见百十八一骨碌从雪堆里起来,拍拍衣裳拍拍手,直奔他而来。
倒是一如既往的皮实。
钟离四伸手把百十八拉到跟前,搓了搓百十八在雪地里冻僵的手,捧在掌心哈了两口气,又赶紧把手炉往百十八手里塞。
百十八没接手炉,反倒是先往他手里塞了个温凉坚硬的玩意儿。
钟离四低眼一眼,是一个玉雕的小乌鸦。
昔年百十八参与蝣人斗场,赢下了作为战利品的一只乌鸦,因一时心软,没舍得吃,便将其放走。
不料这小东西很是感恩,从此隔三岔五就叼些金珠子扔他们怀里。
为此,提灯用这些金珠子从驯监手上换了不少饴糖。
钟离四的目光停留在色泽温润的玉雕小鸟上,往昔的回忆使他的眼神覆上一层久违的柔和。
再抬眼,百十八已蹲在他身前,下巴搭在他膝上,用那双漆黑的眼珠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似是在好奇他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钟离四收起五指,将玉雕握紧,抬起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百十八的头顶,先摸到的是湿润而柔软的毡帽。
“你长大了。”他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百十八,感慨道,“长得很好,很干净。”
以前在饕餮谷时,他们闲暇之余,总是幻想自己以后要是去到外面的世界想要什么。
无数次讨论,无数次想象,钟离四和百十八得出的最大的愿望左不过是干净二字:吃上干净的食物,喝干净的水,有一个干净的睡觉的地方。
如今都实现了。
百十八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掌心,眨了一下眼,用蝣语说:“你不好。”
钟离四没有回应,他敛下眉睫让空气安静了一瞬,又问:“听白先生说,你现在,叫提灯?”
百十八点头。
钟离四想到那天清晨将百十八拦在身后的人。
“是他给你取的?”他问。
百十八仰头,眼睛亮亮:“嗯!”
钟离四便笑。
笑过了,他的目光掠过院子里的花圃围栏,像是恍惚了一瞬后,最后停在虚无的半空,说道:“他待你很好。”
钟离四微微蹙眉,手心虽还抚摸在提灯的帽顶,神色却像自言自语:“给了你名字和自由。”
顿了顿,又说:“有名字,就有完整的人格。”
提灯把他的手从自己头顶拿下来,学着钟离四的样子捧在自己掌心哈气搓揉,同时低声说:“他不好。”
钟离四一愣,转回视线:“谁?”
提灯又仰着脖子,郑重强调似的皱着眉头猛一点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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