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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沈适忻愿意入口的酒,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

那时沈适忻满不在乎,做足了纨绔姿态,不知怎么,当真弄来千金难买的桃花酿。

谢璇衣曾经听过这种酒的大名,听说它口感清冽温润,入口没有酒的辛辣,只有微甜的桃花香,产量也很低。

偏偏在谢璇衣想要接过、替他拿着时,对方又缩回了手,逗他玩一般笑道:“这酒珍贵,在这里胡乱喝了可不好。”

谢璇衣呆呆地看着他,并不知道对方话语的意思,直到他被带到了雁塔的塔顶。

那是除了西山之外,帝京的最高点。

在这之前,谢璇衣从来不知道,帝京尽收眼底的风光有这么美,繁茂的浓荫一团团一簇簇,模糊成深浅层叠的倩影,淡灰色的街道、棕褐的建筑都浓缩棋盘上的小格子,像是一桌积木。

头顶的繁星比哪一日都显眼,高高地坠着,大小不一,布置在向远方过渡成紫红的夜幕中。

也从不知道,夜风会比酒还醉,能吹昏两个人的头。

——竟能害得两个人,末路般走向兰因絮果的今朝。

谢璇衣蜷缩在角落里,眼皮颤了颤,慢慢阖上双眼,环抱着双膝的手用力扣紧,留下鲜红的指痕。

脑中一片混沌,像是苍白,唯余一个念头尚且清晰。

沈适忻要成亲了,也许要用着他的戒指成亲了。

他甚至不敢多想,那位吴家小姐看到这样新鲜的款式,脸会有多红,笑会有多甜。

沈适忻没合拢的窗开着一条细细的缝,月亮西斜,恰巧漏进来光亮,像是蒙在轻纱里一样柔和。

那一条细长的光亮落在谢璇衣的手指间,本就苍白的皮肤更透明了。

左手中指上,刺目的烫伤旁,有一条均匀的浅色,边缘透着粉,并不引人注目。

像是……戒痕。

-

“阿忻,你来看看,好看吗?”

繁茂的柳树还是深绿,偶然垂进一枝,轻轻打在外开的窗上,瘦长的影子在灰砖地板上轻轻晃。

头一次体会宿醉的滋味,第二日上学时,谢璇衣的头还有些痛。

他甚至怀疑自己酒还没醒,否则怎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他想让沈适忻看的,是自己前几日的设计图,两只戒指。古代没有所谓的铅笔,他用碳条起的稿,又反复拓印好几遍,用最细最尖的笔锋勾勒出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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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专业学过美术,专业也和画画八竿子打不着,只是全凭着记忆在笨拙地做。

见多识广的沈适忻看了两眼,用一种复杂又不忍的语气安慰他,“好看,很少见的风格,有什么意义吗。”

他没有看到,同桌的谢璇衣脸一下就红了。

谢璇衣自然也不会猜到,对方只是尚存安慰自己的耐心。

他很小声回了一句:“只有有情人才会佩戴它,大抵是‘长久’吧。”

却不知道沈适忻听没听到。

后来他背着沈适忻,花了三个月攒钱,托银匠打了这两只怪异的首饰,又用锦盒盛着送到谢璇衣手上,期待他能在冬至日里笑一笑。

却只得到了对方冬至设宴,没有邀请自己的消息。

再后来的种种,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忆。他舍下脸面,灰扑扑地粘着沈适忻,像一块怎么都撕不下的狗皮膏药,又像是一条偶得垂怜就以为有了家的幼犬。

他怎么敢多想,他怎么配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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