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冰封的枪膛与凋零的玫瑰（1 / 2）

第一章：冰封的枪膛与凋零的玫瑰

寒风像一把无形的锉刀，无情地刮过东欧都市「卡尔洛夫」的天际线。灰蒙蒙的云层压得低沉，彷佛整个城市都被一层厚重的冰霜包裹。米歇尔，代号「冰人」，如同一尊融入建筑废墟阴影中的雕像，静伏在一栋废弃工厂大楼的顶层。他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呼吸控制得极其缓慢，每一次呼气都化作短暂的白雾，在空气中盘旋片刻便消散无踪。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极度纯粹，纯粹得只剩下目标丶风速丶距离，以及指腹下那冰冷钢铁的细微触感。透过高倍率狙击镜，远处「红宝石之夜」夜总会霓虹闪烁的入口清晰无比。那闪烁的红蓝光芒在夜色中跳动，像一颗颗不安分的宝石，照亮了入口处的几道身影。他的目标，黑手党头目凯文·奥尔洛夫，正在几名壮硕保镖的簇拥下，站在门口与人交谈。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牙齿在霓虹灯下闪着白光。

米歇尔的心跳缓慢而稳定，与周围呼啸的寒风形成奇异的同步。他的黑发被深色滑雪帽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眼眸，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专注和冰冷的计算。他调整了一下贴着脸颊的枪托，细微的动作没有发出丝毫声响。远方目标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绝对的控制之中。对他而言，这不是杀戮，只是一项需要精密完成的技术作业，一次对帝国指令的完美执行。

「稳住，稳住……」米歇尔在心里低声喃喃，对自己说道。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像是一道冷静的指令。「风速每秒三公尺，距离八百二十二公尺。计算完毕。」他想像着子弹的轨迹，那道无形的弧线将穿越空气，直达目标。他回想起训练时的无数次模拟，每一次扣扳机都像是重复的仪式，抹除一切多馀的情感。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隅，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落在「伊莱亚斯花坊」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复杂的香气——玫瑰的馥郁丶百合的清甜丶泥土的湿润，还有各种乾燥香料的芬芳。这些气味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整个小店，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一座隐秘的花园。

伊莱·格林，这间小花店的老板，正轻柔地用手指触摸着一盆薰衣草的叶片与花穗。他的动作精准而温柔，指尖读取着植物的状态：水分是否充足丶叶片是否有虫害丶花苞的饱满程度。他的双眼呈现一种温和但无焦距的灰蓝色，显示他是一位盲人。一位老妇人正在店内挑选花朵，絮絮叨叨地说着要为孙女的生日准备惊喜。

「哦，亲爱的，这麽多花，我都看花眼了！」老妇人笑着说道，她的声音带着年迈的颤抖。「我孙女喜欢粉色的东西，你有什麽推荐吗？」

伊莱转向老妇人的方向，脸上带着宁静的微笑。「当然有，女士。这株非洲堇很不错，」他轻声回应，手指轻抚着一盆开满粉紫色小花的植物。「它喜欢温暖的窗台，不用太多水，能持续开花很久，像永不褪色的祝福。它的叶子柔软，摸起来像绒布一样，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您孙女一定会喜欢的。」

老妇人凑近闻了闻，发出满足的叹息。「听起来完美！可是，它真的容易养吗？我可不是什麽绿手指。」

「别担心，」伊莱温和地说道，他的声音如微风拂过叶片。「我会给您一份简单的护理指南。只要记住，每周浇一次水，放在有散射光的地方。它很坚韧，就像生活中的小惊喜一样。总价是十五欧元，您觉得如何？」

老妇人点点头，高兴地选定了花。「好，就这株了！谢谢你，孩子。你总是这麽体贴。」

对伊莱而言，这个小小的花店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用触觉和嗅觉构建起来的丶充满生命力的宁静宇宙，与窗外那个充满杀伐之气的世界截然不同。他倾听着老妇人离去的脚步声，门铃轻响，店内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植物们在无声地生长，释放出属於它们的生命脉动。

米歇尔的指尖感受着风的细微变化。他脑海中快速进行着复杂计算：距离八百二十二公尺，风速每秒三公尺，风向东南，湿度百分之六十五。子弹飞行时间约一点八秒。目标正在移动，但规律可循。他屏住呼吸，将十字准星稳稳地压在凯文·奥尔洛夫眉心的预判位置上。

周遭的一切噪音——风声丶远方的车流声丶自己的心跳声——彷佛瞬间被抽离。世界只剩下瞄准镜里的视野和那即将到来的瞬间。他的食指开始施加压力，平稳而均匀，感受着扳机那道细微的临界点。

「现在……」米歇尔在心里低语道。「就是现在。」就在凯文停下脚步，点燃雪茄的刹那，他扣下了扳机。「咻——」一声轻微得几乎不存在的叹息，那是高性能抑制器压制下的枪声。枪托传来一声沉稳而熟悉的後座力。

透过狙击镜，他看到凯文·奥尔洛夫的头颅猛地向後一仰，雪茄飞脱，额心绽开一个细小的红点，整个人如同断线木偶般颓然倒地。完美。米歇尔的嘴角没有丝毫弧度，立刻开始执行撤离程序：分解狙击枪，有条不紊地放入身旁的特制琴盒。

「任务完成，」他对自己说道，声音在脑海中平静如水。「撤离路线确认。无异常。」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远处的喧闹声开始变得清晰。

伊莱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轻声道别後，关上了花店的门。他熟练地锁好门，将「休息中」的牌子翻面。店内瞬间变得更加安静，只剩下植物们无声的呼吸。他拿起倚在墙边的白色盲杖，指尖熟悉地滑过其光滑的表面。

他并未立刻走向後方的居住区，而是如同每日的仪式般，拄着盲杖，走出了花店，转入旁边的巷弄。他的步伐流畅得惊人，盲杖尖端轻巧而快速地点过地面，反馈回的细微震动与声音，在他脑海中精确地构建出周围环境的立体地图：哪里有排水沟丶哪里堆放着垃圾桶丶哪里墙面有剥落。

「今天的空气有点冷，」伊莱自言自语道，感受着风的轻抚。「但花儿们还好。它们需要更多关注。」他回想起刚才的顾客，嘴角浮现一丝微笑。「那老太太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希望她的孙女喜欢那盆非洲堇。」

他「巡逻」的路线总是选择这些相对安静的後巷，这是他多年来无法完全摒弃的习惯，一种深植於潜意识的警戒，彷佛在确认他的小小王国周边是否安全无虞。夕阳的馀温透过建筑物的缝隙洒落，在他看来，那是皮肤能感受到的暖意变化，以及空气中光影流动所带来的细微气流差异。

「这里的地面有点湿，」他喃喃道，盲杖轻点。「可能是昨晚的雨。小心点。」他的感官像一张网，捕捉着每一个细节，让他能在黑暗中自由航行。

然而，在米歇尔那边，完美的任务出现了裂痕。就在他收拾好装备，准备从预定路线撤离时，下方街道突然爆发出混乱的呼喊和枪声。并非冲着他而来，却极度不寻常。他迅速贴近废墟边缘向下观察。

只见凯文的一名保镖——一个眼神锐利丶动作迅捷如豹的男人——正一边对着通讯器怒吼，一边指挥着另外两人朝着街对面一栋公寓楼的火力点射击。「该死的狙击手！他在上面！」那男人咆哮道，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在街头回荡。「散开，包抄！别让他跑了！」

同时，一个穿着送外卖制服的年轻人，显然是被吓坏了，正惊慌失措地从街角跑出来，恰好目睹了保镖们开枪的场景，吓得尖叫起来。「天啊！有人开枪！救命啊！」年轻人尖叫着，脚步踉跄。

「该死！」米歇尔低声咒骂道，立刻认出，那个反应迅速的保镖绝非普通黑帮，其战术动作明显受过严格军事训练，很可能是前特种部队成员。而那个意外闯入的目击者，更是将局面搅得一团糟。更糟糕的是，那名前特种部队成员似乎极其敏锐，在混乱中竟抬头扫视周围可能的狙击点，目光如同鹰隼般掠过米歇尔所在的楼层。

「发现目标！顶层废墟！」保镖大喊道，他的声音充满杀意。「开火！」

米歇尔心中警铃大作。他毫不犹豫，提起琴盒，以最快速度冲向预设的撤离楼梯。「不能停下，」他对自己说道，心跳加速。「甩掉他们。」几乎就在他离开原位的同时，一连串子弹击碎了他刚才隐蔽位置後方的水泥墙。那个保镖发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