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敌人还没有进攻,但我们已经被包围(1 / 2)
第192章 敌人还没有进攻,但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1915年11月11日,深夜。
克里沃罗格城内的露沙第7集团军野战医院里。
数以千计或断手断脚丶或开膛破肚的伤员,挤在条件简陋又缺医少药的肮脏破房子里。
深秋的寒风从墙缝和窗户的破洞里灌进来,让无数伤兵瑟瑟发抖,又高烧不断,每时每刻都有尸体不断被背出去——医院里甚至连抬尸体的人手和担架都不够用了,只能用背的。
抬至少要两个人抬一个,而背只要一个人就够了。而且这些尸体死前大多已经被伤病折磨得或骨瘦如柴丶或缺失了大段大段的四肢丶躯干,尸重也没多重了,一个人就能轻松背得动。
之前已经数次受伤并死里逃生的原第6集团军少尉排长瓦西里.布柳赫尔,如今竟也赫然在这座野战医院里。
没错,他又一次受伤了,但也又一次活了过来,命实在是硬。而且这次他伤的还是那条有点瘸的腿,这一蝴蝶效应,导致他直接被截肢了,以后永远只剩一条腿。
虽然他靠着屡次受伤和长官屡次战死,也确实得到了一些晋升,现在已经死成了正牌的上尉连长。可升官已经不能让他的内心得到安慰。
「我们都已经为沙皇卖命过多少次了?就这样被对待,真是寒心……」布柳赫尔忍不住对人生产生了无尽的怀疑。
旁边病床上,还有另一位病友,名叫叶夫列莫维奇.伏罗希洛夫。他也是受了点小伤,被弹片削掉了几根手指头,左手再也不能握枪扣扳机了。以后只能用左手托着步枪丶右手射击。
伏罗希洛夫所在的部队是刚刚从东边察里津的预备役集团军丶被调来基辅战区的。
他们那个营原本都是察里津火炮厂的翻砂工人。结果仗打到这种程度,居然连大炮工厂里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苦力都要拉来当兵了。
此时此刻,刚好有一名军医来到这间病房内,给几名得到特别优待的重伤员用了一些药,吃完药后,医护兵就把方才包药的废报纸直接丢了。
布柳赫尔读过教会小学,伏罗希洛夫也是认识字的。于是布柳赫尔闲着无聊,就拿起废报纸看了几眼。
结果,上面的报导立刻就让这些伤兵愤怒了。
「混蛋!上面那些贵族老爷们到底在怎麽粉饰太平丶蒙蔽沙皇!」
「仗都打成这样了,前线死伤这麽惨烈,弹药物资补给都运不上去了,就是在靠人命填丶硬夺回几座矿山。报纸上还在吹嘘大捷丶巨捷,这根本就是在自己骗自己!」
布柳赫尔越看越气,狠狠地把废报纸扔在地上。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第7集团军的前线野战医院里,每天都要死掉至少好几千人!直接死在战场上没空拉回来的,就更不知道有多少了!这种反攻能算是大捷麽?
不过他终究思想淳朴,所以也就恨恨贵族老爷和蒙蔽沙皇的神棍们,直到这一刻,他还下意识觉得沙皇本人没多大罪恶,都是那些欺上瞒下的奸臣坏了事。
一大群伤兵都开始唾骂那些揽功推过粉饰战局的小人。
但下一刻,颇有见识的伏罗希洛夫同志捡起了他扔掉的报纸,也看了一会儿,随即就得出了站位和视角明显更高的见解:
「呸!要我说未必就是神棍和贵族老爷们蒙蔽沙皇!就是沙皇那狗昏君暴君自己穷兵黩武,不把人民当人看。他不就是靠枪毙了埃弗特上将吓住那些将军们,让将军们逼着我们送死!」
他这番话,一下子点醒了一部分官兵,很多人纷纷开始附和诉苦:
「就是!开战一年多,打了那麽多败仗,死了几百万军队该有了吧?这能是某个将军的问题吗?换了哪个将军都打败仗,那肯定是沙皇那狗暴君的问题!」
伏罗希洛夫眼看人心可用,便继续把自己这几天刚听来的一些流言扩散出去:「听说之前波罗的海舰队和黑海舰队的一些将领就是被冤杀的!根本没有人向德玛尼亚人出卖水雷布防图!是德玛尼亚人自己发明了一种新式扫雷兵器,能神不知鬼不觉扫进里加湾,扫进亚速海。
那个昏君还乱处决正义发声的将士,从海军冤杀到陆军!要是德玛尼亚人再反攻,咱不如……不给那狗沙皇卖命了!」
伏罗希洛夫和布柳赫尔的情况,只是此时此刻基辅战区前线露沙军队基层官兵心态的一个小小缩影罢了。
然而,窥一斑可知全豹,这样的情景,在前线的无数个角落,正在反覆上演。露沙军队的基层官兵,最近这些日子已经被各种不满情绪和士气低落压到了风口浪尖。如同一个乾燥的火药桶,随便来一点火星子就能点爆似的。
而在后方的圣彼得堡丶莫丝科等地,舆论却还能被报纸上一次次大捷所烘托,暂时得到片刻的安宁。
不少原本对前线情况有所怀疑的清醒人士,似乎也不想再徒然寻找痛苦,便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眼不见为净,报纸上说大捷那就大捷吧。
而且,说句天地良心的话。
最近这段时间,对面的德玛尼亚宣传机构,尤其是第6集团军的鲁路修参谋长,并没有利用穿越者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去跟露沙国内某些多年来就想要造反推翻沙皇的人联络。
鲁路修只是调度他能控制的宣传力量,通过各种流言渠道散播沙皇的昏庸丶对自己人的滥杀无辜丶任人唯奸。
但架不住这些流言真的很好用,都说到露沙将士们的心巴里了。
很多露沙国内想要造反沙皇的人和组织,不自觉地就把鲁路修的流言宣传论据拿去用了。自然而然就成了不拿芬尼丶自带乾粮帮忙宣传的存在。
前线战局最激烈的克里沃罗格城,自然成了这种流言风暴的中心。
而东边的哈尔科夫丶西边的沃伦斯基和日托米尔,也被这种流言侵扰得非常严重。
沃伦斯基和日托米尔等地的驻军,主要是从西方面军调来的第13集团军。
那里有不少士兵也是在波兰和白罗斯战区,与对面的兴登伯格丶罗登道夫等德玛尼亚军将帅对峙了很久,非常疲惫,军心厌战。
毕竟过去这小半年里,波兰战区也没闲着,双方始终有低烈度的消耗战丶阵地战。只是兴登伯格没从皇帝和总参谋长法金汉那里弄到太多资源,不足以支持他发起决定性攻势。
东边的哈尔科夫等地,驻军则是以库尔斯克南下的预备役部队和剩馀的哥萨克骑兵师们为主。
库尔斯克南下的新兵还算好,士气并没有太低落。
可那些残馀的哥萨克骑兵,已经被怒火和怨念激得再也不愿为沙皇卖命,随时都有可能闹出事来。
一名名叫谢苗.米哈伊洛维奇.布琼尼的骑兵上尉连长,此刻也正在哈尔科夫。
他前些日子跟随所在的骑兵师丶骚扰玛丽乌波尔的德控铁路线时,师长中了隆美尔的埋伏,整个骑兵师被装甲车部队追杀丶切割。
当时他们好不容易选择往南绕沿海滩涂区突围丶想利用装甲车地形通过性差的特点逃命。结果又在玛丽乌波尔海滩上遭遇了德玛尼亚人的舰队,最后整个骑兵师几乎全军覆没,只有极少数人活着逃了回来,还大多带伤。
谢苗.米哈伊洛维奇.布琼尼就是在那次战斗中侥幸逃得性命的一名幸运儿,还负了伤。他同样是因为之前的排长连长都战死了,才被火线提拔为上尉连长。
而以布琼尼为代表的逃生骑兵军官,自然而然就把在前线看到听到的一些对沙皇不利的说法,带到了哈尔科夫防区的驻军当中。
尤其是那些说沙皇「不辨忠奸丶残害忠良丶枉杀逼反海军官兵,实则根本没有海军将领出卖水雷布防图给德玛尼亚人」的说辞,被那些从装甲车和舰炮夹击下死里逃生的哥萨克军官们,以声泪俱下的姿态散播得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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