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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权以集腐,事以疏败(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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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权以集腐,事以疏败(4.7K大章!求月票~)

朱由检端坐于太师椅上,眼光却追随着高时明的背影。

到底什麽是这个时代的「忠诚」呢?

作为一个现代灵魂,他很难去真正理解和相信古代这种纯粹的丶甚至带着几分愚昧的忠诚。

在他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里,忠诚往往是利益的代名词,是圈子和门户的遮羞布。

利益驱使着人们靠近,而门户则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人牢牢地捆绑在特定的战车上。

所以——不管是出于谨慎,还是出于效率,司礼监一定要拆。

这个发展了两百多年的机构,如今已经大到了一种畸形的程度。

除了军权归于御马监外,整个内廷的权力,最后几乎都汇于司礼监一身。

财权,人事权,教育权,监督权……以及那最为核心的,也是皇帝权威延伸的象徵——批红权。

这几乎就是一个独立于外廷的微缩朝廷。

更不要说,在他的长远规划中,内廷将扮演一个更加重要的角色。

他打算以皇庄丶皇店为试点,去尝试一下国有企业的带动效应。

是的,国有企业固然有效率低丶腐败多的各种缺点,但却也往往是各种新兴产业丶荒芜领域开辟的好刀刃。

如果把这个也算上,司礼监的权责更是会膨胀到一个难以想像的地步。

这麽一个庞然大物,怎麽能不拆分呢?

权以集腐,事以疏败。

权力的过度集中,必然导致腐败和失控,这是千古不变的铁律。

而且这麽多事情集中在一个机构里面,也注定很难做出效果。

他需要更精细化的管理,需要让每个环节都发挥出最高的效率。

朱由检端起手边的茶杯,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也让他纷乱的思绪变得更加清明。

当然,他其实也不是真就这麽不信任高时明,只是很多时候,没必要去试探人性。

做好防备,是君王的义务,也是君王的仁慈。

……

没过多久,高时明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三名中年太监,脚步匆匆,神情各异。

「陛下,人已带到。」高时明躬身道。

朱由检抬眼看去,目光在那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高时明会意,侧过身,开始介绍。

「这位是刘若愚,在故太监陈矩名下。」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刘若愚身上。

此人身材颇为高大,即使在普遍身形高大的太监中也有些鹤立鸡群。

他的下巴上,能看到剃刮后留下的青色胡茬,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眼神沉静如水。

「这位是曹化淳,在故太监王安名下。」

曹化淳看上去要年长一些,两鬓已然微白,面相却十分慈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这位是郑之惠,原在故太监王奉名下。」

相比前两人,郑之惠则显得精明外露得多。

他的个子不高,微微躬着身子,眼神却滴溜溜地转,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介绍完毕,高时明又补充了一句:「陛下,此三人,都是万历二十九年入的宫。」

朱由检扬了扬眉。

有意思。

高时明特意点出这三人分别属于陈矩丶王安丶王奉这三位故人名下,又说明他们是同一批入宫,这是在做什麽?

是在告诉自己,这三个人背景各异,派系不同,可以相互制衡?

还是在提前澄清,这三人的擢升,与他高时明并无私人关联?

或许,两者皆有。

朱由检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

他又沉吟片刻,开口了。

「你们的考卷,是朕亲自圈选出来的。」

此话一出,三人神情各异。

曹化淳的脸上激动之色一闪而过,郑之惠的呼吸微微急促,刘若愚则依旧平静,只是眼神专注了些。

「但是,」朱由检话锋一转,「朕其实并不满意。」

气氛瞬间凝固。

「朕所问的问题,是需要确切可行的方略,而不是那些辞藻华丽丶内容空洞的锦绣文章。」

朱由检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所以,如今再额外加试一场。这场中能答得好,才算是真正的得中。」

三人心中同时一凛,立刻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他们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朱由检靠在椅背上,看似随意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朕听闻,锦衣卫自天启以来,多有滥加丶冒额之弊,员额竟膨胀了两倍有馀。」

「那麽,宫中内侍,是否也有此等情况?」

他没有指定谁来回答,只是将手虚虚一点:「谁能答,便出列回话。」

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郑之惠的目光在曹化淳和刘若愚之间游移,似乎在权衡。

冒额滥加当然有,但真要说出来吗?谁来做这个出头鸟?

最终,是曹化淳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

「奴婢过去在王安公公名下,曾协理过宫中人事,对此事颇知一二。奴婢斗胆,请试言之。」

他的声音尽力保持着沉稳,却仍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毕竟,他不得不想一想,这有没有可能是他被贬谪多年后,仅有的机会。

「讲。」朱由检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回禀陛下,」曹化淳定了定神,条理清晰地说道,「万历爷时,宫中内侍员额,多在一万一千人至一万六千人之间浮动。而如今,据奴婢所知,宫中在册内侍,已达一万九千七百馀人。」

「此中相差,少则三千,多则八千。若以冗员八千人计,仅算每人月粮四斗,靴料银每年五两六钱,则宫中每年因此糜费,便多达白银四万四千八百两,粮食九万六千石。」

没有半句废话,全是乾货。

数据精确,条理清晰。

朱由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如此方为好策论。来人,赐座。」

一个小太监闻声而动,可他举目四望,这堂屋里除了陛下坐的这张太师椅,就只剩下几张同样款式的椅子,他哪里敢搬?

犹豫了片刻,他急中生智,从墙角搬来一条用刑时的长条凳,放在了朱由检的对面。

曹化淳见状,连忙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只挨着板凳的边缘,坐了小半边屁股,腰杆挺得笔直。

朱由检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朕知道,如今大明官场贪腐成风。但内帑的金花银,每年清点,却从来不曾短少。这倒是奇了。」

他的目光转向另外两人,「你们说说,这宫内的群监,究竟是在何处上下其手,又是如何侵吞国帑的?」

郑之惠的心跳猛地加速。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加尖锐,也更加得罪人。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刘若愚,发现对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出列的意思。

郑之惠咬了咬牙。

富贵险中求!谁知道下一个问题是什麽!

他向前一步,躬身道:「回禀陛下,奴婢……奴婢对此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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