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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维持着和煦的笑意,陪他用完晚膳,又听了他弹奏过新制的曲谱, 两个人坐在亭中, 月色漫天,就着曲中情致讨论半晌。戌时中刻,祝晏方恋恋不舍地同她告别,回到长乐命牌内。
回到寝殿, 九昭唇畔的弧度彻底消弭。
她的秀面毫无表情,两颗瞳珠却寒浸浸的。
快步走到床边,从墙壁暗含的结界中拉开抽屉, 取出断成两截的手环和画纸。
掌心攥着两样东西,折返至窗旁长案前坐下,九昭耳畔又响起白日时兰祁说过的话。
承载着她少女时期全部情感的连理枝,戴在兰祁的手上, 却被他用来当作勿忘耻辱的提醒。
手环的存在, 远比销毁, 更显她曾经付出真心的可笑。
赤红的涅槃凤火在九昭摊开的掌心起伏摇曳,犹似一朵盛开到极致的重瓣牡丹。
某个刹那, 九昭很想不管不顾将过去的回忆通通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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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胸口处像是有什么事物在不断冲击皮肉, 渴望突破而出的阵痛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心魔作祟——它渴望从负面情绪中汲取壮大自身的力量, 才会不断挑拨她的心绪, 让爱恨变得剧烈。
若遵从欲/望, 放大嗔恨, 无异于遂了它的愿。
……
九昭攥紧拳头, 堪比日光耀眼的火焰又在她指间熄灭。
她展开被捏皱的画纸, 翻到背面,用镇纸压住上下两边,一言不发注视良久。
最终拿起青玉笔架上的毫笔,将笔端狠狠摁进墨意未干的砚台中。
盖过兰祁的笔迹,在上面重新笔走龙蛇地书写下一个新的忍字。
在南陵修习多年,她的字进益昭著,力透纸背,显出银钩铁画般的风骨。
克制的心绪借由书法抒发,她竟觉得忍耐比放纵更叫心底舒坦些。
沉浸间,发钗上的仙芒倏忽盛放。
祝晏的身影出现在寝殿,赤光中,他欢欢喜喜说道:“昭娘,我又回来了。”
骤然被人打断,那勉强压制下去的心魔,又有了反扑的迹象。
九昭喉咙一甜,再回神,咄咄逼人的诘问已然冲口而出:“不是说了必须得到我的允准,才能从命牌里出来的吗,你怎么如此随意,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祝晏一怔,脸上的笑容多出几分无措和勉强。
他的眼神迅速掠过书案上的两样东西,低声道:“……我不小心,在亭子里落了外袍。”
“……”
真该死。
怎么又被心魔鼓动了一次。
九昭顿时内疚起来:“抱歉,晏郎。”
她放下手中毫笔,垂落面孔定了定心神,却不知该如何向祝晏解释自己突如其来的脾气。
那头,祝晏也只是沉默不语。
幸而,尴尬的气氛仅仅维持了几息。
身穿单衣的青年跪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昭娘,其实,我能感觉到你回来后的变化……每个人都有她的过往,过往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无法泯灭的——我不在意那些,只在乎当下。
“没关系的,你有心事,不论什么都可以同我说,我会尽己所能去理解你。
“毕竟,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的爱人啊。”
对于能制风雅琴谱,能作华美词赋的祝晏而言,这一番话没有任何修饰,说得质朴无华。
可其中蕴含的纯挚情感,却叫九昭感到感动且羞愧。
树心内发生的一切勉强能说不得已,然而今朝,她又被另一个男人牵动了心魔。想好了要坦诚以告的秘密,在同父神面谈过后,被他告诫未收回凤凰真血前,不得打草惊蛇。
她隐瞒了太多东西,实在不是个合格的伴侣。
趁九昭垂头无言之际,祝晏的视线在书案上逗留得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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