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爱蒿说(1 / 2)
第79章 爱蒿说
三天后,苏录来道南堂交作业。这二日他又反覆推敲精炼了一下那篇《爱蒿说》,感觉比初稿好了不少。
朱琉接过苏录奉上的作业,便摇头晃脑念道:
「世间草木花卉,悦目赏心者众。昔周敦颐独爱莲;自赵宋来,士人唯爱翠竹。予独爱蒿之居田埂而不馁,附篱边而不媚。叶带疏香,茎蕴野趣,雨打更劲,寒来愈挺,不逐桃李之艳,不慕兰蕙之幽,具微用乃无矜色,守寻常而藏慧根。
予谓莲,花之洁雅者也;竹,木之清劲者也;蒿,草之敦朴而益世者也。噫!莲之爱,千载传其清誉;蒿之爱,今之同予者几人?竹之爱,固士人所尚也……」
朱琉一口气读下来,神情还有点小陶醉,赞道:「不错不错,终于不是大白话了。」
「都是原文的功劳,弟子照虎画猫而已。」苏录恭声道。
心说我依着葫芦画瓢,要还是大白话,那不彻底白学了?
「抛去模仿的部分,文笔也有些许可取之处。没想到你写散文也可以如此情真理正丶辞事相称!」朱山长又赞道:
「记住,情真理正则气盛,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
「是。」苏录恭声受教。
「好一个『居田埂而不馁,附篱边而不媚』。」说着他看苏录一眼道:「看来这篇文章,你是投入了真情实感的,没有生活感触是写不出来的。」
「是。」苏录点点头,轻声道:「弟子构思时,越想那田间屋后的艾蒿,就越有共鸣。我们这些山里的孩子,跟艾蒿实在太像了。同样的贱如草,轻如毛,同样顽强的生长,同样也可以登堂入室,有大用处!」
「不错,这正是韩昌黎所谓的『不平则鸣』。」朱琉呷一口茶水,微微颔首道:
「散文之『理』绝非空洞说教,当自真情丶遭际而生。或忧世丶或守道丶或感悟,皆由真情自然流露,方得直抵人心。」
「是。」苏录牢牢记下山长的每一句话,那都是字字玑珠啊。
「现在明白,我为啥让你写艾蒿了吧?」朱琉得意一笑。
「先生真是深谋远虑啊。」苏录将信将疑,但商业互吹是必须的。
「哈哈,我逗你玩的,当时哪能想这麽多?」山长却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少年老成的学生,就想开玩笑逗他,这算是人的一种怪癖了。
当然朱山长不是专门为了逗他玩儿,还是会正经给苏录上课的……
朱琉又为苏录详细对比了《爱蒿说》和《爱莲说》,这样文章的不足就一目了然了。
「《爱莲说》写莲,每句皆契君子之德,形神交融无间,读之立悟『君子为莲』。」
「然汝之《爱蒿说》,虽点出蒿之出身与韧性,然『疏香』丶『野趣』诸词于意象无益,形神之契未足。」
「且『不馁』丶『不媚』丶『更劲』丶『愈挺』之条理未足,远不及原文莲之『处境—姿态—品格』之层层递进,以致蒿之喻义未彰……」
说完诸般不足,朱琉又一一指出了改进方向。
朱山长不愧是泸州顶尖才子兼一流做题家。讲起文来不仅有高度有深度,而且有精度有维度,令人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甚至还知其何以然!
简直就是做题家的最爱。
苏录听完,大有醍醐灌顶之感,当场修改,提笔力就——
「生瘠土而不枯,经风霜而不折,叶含清苦,茎济农桑!」
文章明显就形神统一,文气通畅了许多!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张先生,但确实是山长的课更牛伯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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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益匪浅的一课,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下课。
末了,朱山长又布置了新的作业,命他仿照《陋室铭》写《澡堂铭》……
苏录都已经无力吐槽了,拜谢了山长便告辞退下。
出来时居然又碰上朱子和,而且这次他的怨气更大,拉着一张驴脸像谁欠了他八百吊似的,弄得苏录莫名其妙。
其实很简单,朱子和也是来上课的,谁知又让苏录抢了先,结果他在门外等了半个时辰,能不窝火吗?
「叔父,能让我跟他错开日子吗?」一进去他就请求道。
「不行,我哪有那麽多闲工夫?」朱琉断然摇头,笑道:「你跟他一起上课,不就免了等候,也给我省功夫?」
「我不,骐骥岂与驽马同枥?」朱子和也断然摇头。
「不都是吃草屙便,有什麽不一样?」朱琉淡淡笑道:「何况路遥方知马力……」
朱子和不禁皱眉,叔父这话岂不是在暗示,他和那苏录谁走得更远,还不一定呢。
「他永远也追不上我的,因为我会越跑越快!」心高气傲的朱同学,哪能受得了叔父的看低?
「好。」朱琉点点头道:「把作业拿来吧。」
朱子和便将作业册呈上,他的作业要多些,但朱琉也让他写了一篇《爱蒿说》。
朱琉检查功课的空档,朱子和也看到了桌上苏录的那篇《爱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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