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於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传来:「姑娘到了。」
杜尚若睁开眼,整理了一下衣装,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韩卢也跟着下了车,跟在她身後。
红袖楼门口还没开,可她刚踏上阶级,老鸨就开了小门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杜尚若身上打量了一番,语气亲昵:「我的好褋儿,可算回来了!昨晚外宿住得还习惯吧?」
杜尚若脸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劳妈妈挂心,一切都好。」
老鸨拉着她的手,亲昵地拍了拍:「那就好,那就好。将军对你可真是上心,昨晚特意让人来知会一声,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呢。快,跟妈妈进来,妈妈有话跟你说。」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杜尚若往楼里走,完全没理会一旁的韩卢。
韩卢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到了一旁的廊下等候。
老鸨的手劲很大,捏得杜尚若手腕有些发疼。
刚一进门,老鸨松开她的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眼神在杜尚若身上扫来扫去,从她鬓边的珠花到腰间的配饰,见她身上没甚麽值钱的东西才收回目光。
「褋儿啊。」 老鸨放下茶盏,脸上的笑容越发谄媚:「将军对你这般上心,你可得好好把握。女人啊,长得再美丶才情再好,终究不如找个好靠山来得实在。」
杜尚若心里跟明镜似的,老鸨这是想让她多从蔺穆安那里 「讨」 些好处。
她端起桌上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妈妈说笑了,将军只是欣赏我的琴技罢了,谈不上上心。我不过是红袖楼的一个清倌,能有口饭吃就知足了。」
「哎,你这孩子就不会想!」 老鸨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将军是甚麽人,要是能让他真心待你,别说赎身了,将来就算做个外室,也比在这楼里其他姐妹强百倍!」
老鸨就是嫌她不够用心,要是蔺穆安对她上心,那将来赎金就可以再抬高一点,在赎身前也可以再榨一笔金。那赤裸裸的算计,杜尚若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哪是卖身给他,要不是对他有意,她也不会交出清白,她做的一切都是自愿的。蔺穆安赏给她的东西,她从不觉得是用一夜风流换来的。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妈妈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性子愚钝,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只能尽做。」
她故意把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答应,也不把话说死,免得把老鸨彻底得罪了。
老鸨见她油盐不进,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你呀,就是太清高!你对将军多撒撒娇,说些软话,他还能不答应?你想想,等你赎了身,脱离了这贱籍,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难道不好吗?」
杜尚若的指尖微微收紧,谁不想脱离红袖楼,只是她不愿用这种谄媚的方式去求蔺穆安,也不想他的真心成了老鸨的摇钱树。
「知道了妈妈,我累了,想回房休息。」 杜尚若站起身,语气带着几分疏离:「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老鸨见她执意要走,也不再勉强:「行,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杜尚若走出门口,就看到韩卢正站在廊下等她。他看到杜尚若出来,立刻迎了上去,眼神里带着关切:「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 杜尚若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这都是她的事,没必要让韩卢为她担心。
韩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知道她肯定是被老鸨为难了,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护送她回房间。
回到房间,杜尚若关上房门,看着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琵琶,琴身是温润的紫檀木,琴弦泛着淡淡的光泽,琴头还系着一块浅青色的流苏。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发出低沉的声响。
「姑娘,我给你炖了点银耳羹,你喝点吧。」 门外传来韩卢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杜尚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扬声道:「进来吧。」
韩卢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羹走进来,放在桌上:「姑娘趁热喝吧。」
昨夜他独自回来以後夜不能寐,想到她声音都喊沙哑,就给她炖银耳羹润喉。
杜尚若怔了怔,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银耳,心头忽地一软,泛起一阵暖意。
在这冷冰冰的红袖楼里,或许只有韩卢是真心对她好的。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稍微驱散了一些心头的阴霾。
「谢谢你,韩卢。」 杜尚若轻声说道。
韩卢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红:「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刚才??」
「别担心。」 杜尚若打断他的话,摇了摇头:「妈妈只是跟我聊了聊生意上的事。」
韩卢知道她是不信任自己,心里黯然,肩膀也垮了下来,想说些甚麽,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那姑娘先歇着,有甚麽需要再叫我。」
他正欲出门,脚步还没迈过门槛,就听她说:「等一下。」
他满心欢喜转过头,眼底还来不及掩去的喜色。
却见杜尚若缓缓道:「莫忘了昨日的誊文要交上来。」
那点刚升起的光亮,倏地就灭了,韩卢随即低声应道:「??记得,这就去取来。」
他小她四岁,她还能想甚麽,不过就把他当成养在身边的孩子,可能连个男孩也称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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