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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述执起这方玉石,右手握着凿刀,却分毫动作也无。
杜悯也不说话,只眼含着笑看他。
半晌,崔述终于开了口:“老师想刻个什么章?”
杜悯捻着长须,思虑一阵后,方眯着眼道:“永昌新政历时不到四载,却倾我前半生心血。这本《倦翁笔记》,则耗尽我后半生肝胆。我知你言出必行,我去之后,也无法阻止你将此书刊印面世。但身负罪愆,往后不得以我之名将此书付梓,污无辜笔墨,便以此未公之于众的私号行世罢。”
“是。”崔述垂首,将油纸奉上,“请老师赐笔墨。”
杜悯站起身来,执笔蘸墨,迅疾下笔,一气呵成。
崔述取白芨水涂于印面,覆油纸于其上,用笔杆徐徐碾压,以使墨迹反渗。
待将油纸揭下,反文拓于玉面,他执刻刀慢慢雕刻起来。
狱中寂静,只有刻刀之声响响停停。
刀过之处,玉屑簌簌。
杜悯看了半晌,说起一事:“那时京郊税案,你锒铛入狱,我没有去看你。”
刻刀顿了一下,声响停了半息,又重新响起来。
“老师那两月在京郊玄都观讲学,为听您讲儒,多少外地士子远道而来,耗资甚巨,老师自不能半途而废。”
“但你出京那日,讲学已毕,我去了。”杜悯叹了一声,“在九里亭,看见徐子衍去送你,那时想着,即便为师不能再送你一程,但总有人能送你行得更远,便没有现身。”
刻刀忽地错了位,食指伤了一道极深的口,汨汨往外淌着血。
“人和人之缘分,总是只有一程。与背负生养之恩的父母尚且如此,与老师又岂会有所不同?述安,老师只有两载便至古稀之龄了,已是高寿,与你之缘分,便只到这里了。”
杜悯忽然起身,缓步移至他身后,极轻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往后,总会有其他人,代老师送你一程,直至抵你心之所向。”
锦帕挡不住竞相涌出的血,微垂的头亦掩藏不住所有拼命藏匿的情绪。
“先前为迅速结案,三司未待案件完全水落石出便仓促定罪,但此番缉狱司亲至江州纠察,那四万亩田,是藏不住的。”
他缓了片刻,方慢慢接道:“你是刑官出身,当知论迹不论心的道理。杜氏之罪,当有人来偿,既然我当真做下此事,你便救不了我。即便你以动机因由之说加以周旋,也无非就是死与流的区别。年迈老弱,不若速死,倒还能给我个痛快。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崔述捂着手,没有接话。
“这是为师替自己选的结局,你当尊重,而非妄图阻止,否则便是逆师。”
“老师。”话里几有哀哀恳求之意。
杜悯目露担忧之色,转而言道:“既兴诏狱,只怕圣上也非慈悲之徒,我先前所言恐怕没错。往后,你要步步谨慎、多为自己筹谋才是。”
“我知晓了,老师放心。”崔述将锦帕打了个死结,不再管指上的伤口,复又垂首细细雕琢。
外间不期然传来脚步声,打破了这宁和。
薛向随齐应疾步进来,边走边请罪:“崔少师夜里来访,臣徇私放其入内探视,还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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