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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洒洒的飘雪。

一粒雪沫子砸下来,悄无声息地没入衣领,令他在无人处倏地一激灵。

昭宁元年的末尾,便在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迤然远去。

纵有圣手开方,到底没能抵御得过这场寒彻骨,崔述年关前便病得厉害,称病不朝。

齐应提拔度支清吏司中清账首功的清正老臣为户部尚书,统领部中一应事宜,并大幅调整户部人事。又因崔述告长假,以政事堂中政务繁忙、要员缺失为由,补一名翰林重臣议事。

一时间,崔述身上便只剩一个太子少师的闲差,偏因告病,连明德殿的例行讲学也推脱不去,彻底淡出朝堂。

虽无明文贬黜,却实失圣心,明光殿这般暧昧态度叫朝臣琢磨不透,官员们私下聚头,总免不了要嚼上几句舌根。

崔述则浑然不觉,闭门谢客,趁此机会,四下延请名医,认真调理起身子来。

虽见效甚微,但见他当真静心养身,奉和喜不自胜,每日乐此不疲,试遍民间良方。

崔述见他用心良苦,愈发配合,日复一日地喝着那并无太多效用的苦药。

年夜那日一早,蒋萱便派人来请他回府相叙。崔述未应,蒋萱便特地吩咐厨房晚间菜膳皆多备一道,预备送往别业。

消息传到崔公耳里,崔公勃然大怒,当即制止。

是夜别馆仆从准备了一桌尚算丰盛的晚膳,崔述尚在病中,食欲寡淡,于是令诸仆役入席自便,自个儿则早早回了寝屋。

奉和在外看了半日,叹道:“郎君心里想必不好受。”

“手中刃,盛时则用,衰时则弃,从来如此。”束关往嘴里倒了一口寒刀烈。

酒气熏人,奉和跳起来将他往外撵,声音不觉间提得老高:“郎君尚在病中,不宜沾酒气,你离远些再过酒瘾去。”

纷闹声远去,里间的灯倏然灭了。

昭宁元年的最后一夜,悄然远去。

翌日宫中大朝,崔述亦称病未出席。宫中数下恩赏旨意,亦无崔府在列。

至此,朝臣基本揣测清楚圣意,心思又活络起来。

这起朝中近来最大的人事更迭,终在百官的议论声中落定。年节里的崔府门庭,亦不似去岁崔述尚为天子近臣时那般车马盈门。

正月初五,众人年节相贺已近尾声,方在大朝上大受表彰恩赏的永定侯长子、刑部右侍郎薛向携厚礼至崔府拜会。

彼时崔允望正与其有一搭没一搭地叙着闲话,套问他在这节点前来的目的。

谁知薛向起身,执后辈礼,铿然道:“晚生薛明劭,特来求娶贵府千金崔二姑娘。”

先因追缴赃银一事,群臣大肆弹劾崔述脱逃旧事,崔允望与崔则也被弹劾包庇窝藏应当同坐。后又因齐应调整人事,崔述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连番遭遇打击,虽未被治罪,但崔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不可谓不尴尬。

众人明面不好避,私底下算盘怕已打了不下百轮,都是人情练达的人精,各个变着法地寻由头远离。连长袖善舞的蒋萱这回都犯了难,不知当去谁家拜贺。

崔允望如何不知崔家如今处境,是以当面前这位炙手可热的永定侯长子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几乎有些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不得不再次确认了一遍:“你说什么?”

然而薛向目的明确,未加遮掩,径直道:“晚生欲求娶崔二姑娘,还望崔公允准。”

不啻平地惊雷,连空中细雪都短暂地悬滞了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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