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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第 109 章 全文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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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玄见她无比信步从容,实在忍不住,哽咽问了一句,“嫂嫂,可舍得兄长?”

明怡心弦一紧,嘴唇颌动,默然片刻,方笑,“此身已许国,何以许家?”

裴承玄闻言顿时泪如泉涌,“那你还是我嫂嫂吗?”

明怡揉了揉他脑袋瓜子

防伊尔汗等王国再犯中原,吾已应诺,意在重塑肃州军,复振丝绸之路,将中原文物典章远播西域,未能回京与君共饮,食言了,且再候我数年,待边关稳固,新将能独当一面,你我夫妇再续前缘....”

裴越握着这封信,麻木地坐了一宿,不知何时踱回长春堂。

起风了,廊庑下的女婢匆忙将院子里的冬菊移往廊角,东窗下她贴的那两个丑娃娃还在,被她砍去的那片冬竹随风摇曳复翠如初,墙根脚下的苔藓依旧斑驳。

明间内传来付嬷嬷熟悉的吆喝声。

一切如昨。

好似她从未离开。

好似她从未来过。

听闻昭王未归,皇后郁结在心,没多久病逝了,皇帝痛彻心扉,禅位于太子,避居西苑。

同年新帝登基,擢裴越为内阁首辅,新年伊始,年轻的帝王与练达的首辅锐意推行新政,改良税法,兴百业,安民生,国力蒸蒸日上。

民间有谚,文有裴东亭,武有李蔺昭,可保国朝五十年无忧矣。

又三年过去。

大雪茫茫。

除夕在即,整座肃州城张灯结彩。

这座遥远的边城,早已不复当年那般凋敝,如今商肆鳞次栉比,政通人和,烟火阜盛。

自两年前昭王于阳关举行军武大比,西域诸国臣服,四方商旅汇聚于此,昔年战火纷飞之地,已成万商云集的繁华都市。

京城的烧鹅肆在这里开了分号,百年老店同仁药铺亦在此扎根。

明怡自战事后,身子不大好,每到冬日总要咳上好一阵,今年亦然。

今日腊月二十八,明怡循例在肃州北城门处当值,以她如今的身份当然不必守城,只因年关将至,诸多将领返乡过年,恐戎狄乘隙来犯,她这位昭王殿下亲自督城。

城墙上有一处屋舍,乃早年李襄为方便她女子之身特筑的城楼,内有木梯直通楼下,上层三间,中为明间,左为寝卧,右为楼梯并沐浴耳房,明怡在这间城楼待的年岁比任何地儿都多。

药铺的老药师欲返乡过年,提前遣人送药包给青禾,楼下伙计烧好热水,青禾提上来供明怡药浴,两刻钟后,明怡出浴,总算止了咳,青禾伺候她穿戴整洁,二人移至明间叙话。

桌上新砌了一壶茶,满满一盏药茶,明怡一口饮尽,不做迟疑,曾几何时,她无酒不欢,自与那人失约,至今她滴酒未沾。

禾好似又收到了一封信,坐在杌子上翻阅。

明怡握着茶盏,目光瞥了那信笺一眼,问道,“谁的信?”

“还能是谁的信,自然是陛下的信。”青禾将信笺内容过目,牢记于心,将信收好搁入怀中,然后掀起眼帘揶揄她,“怎么,您以为是谁的信?”

明怡失笑一声,默默饮茶。

上一回收到他的来信,尚是半月前,过去每隔三四日便有他的消息,这回不知怎么,半月了毫无动静,别看她人在肃州,吃穿用度全是裴家供

了如指掌。

说完明怡目光落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见他一手空空,一手负后,哑声道,

“约好下一回相见,共饮杏花酒,东亭可捎酒来了?”

裴越一寸寸逡巡着她清瘦的五官,心口如被细针刺痛,这些年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稳固朝纲,为的便是早日与她团聚。

明怡见他不吭声,只当他在置气,眼底浮起些许委屈,“东亭可知,自与你一别,整整四年,我滴酒未沾。”

唯恐酒足饭饱,忘了当年之约。

裴越眼底被刺出些许湿气,唇角微微一扯,掀出一丝不忿来,“自与蔺昭分离,每夜我总要独饮一小盏。”

唯恐忘了与她对酌的滋味。

明怡胸口一窒,酸气刹那弥漫整个眼眶,“我听闻承玄今年春闱高中探花。”

“没错,他已入朝。”

“青禾也已独当一面...”

江山后继有人,他们终于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担,相守相望。

应着这话,裴越缓缓从身后掏出一物,

“先皇数月前驾崩,临终留下这道旨意,蔺昭可愿一听?”

明怡神色一肃,目光自他面容移至圣旨,

“请东亭为我宣来。”

裴越将圣旨摊开,声线清亮,“昭王品貌双绝,功在社稷,今特赐婚于裴氏家主裴越,即日完婚,钦此。”

一字一句,叩动心弦,听得明怡思绪万千,心头忽然火辣辣的。

裴越合上圣旨,缓缓抬眸,迎上她雪亮的视线,郑重道,

“李蔺昭,我裴东亭娶你来了。”

明怡眼眶一热,猛然扎进他怀中,紧紧环住那熟悉的肩骨宽背。

“何时完婚?”

“就在今时今日。”

“这封圣旨用了什么代价?”她听闻皇帝因裴越没拦住她出征,而痛恨于他,与他翁婿之间相看两相厌,这封圣旨一定得来不易。

“裴家半数家资捐作边军军饷。”

“你这是何苦?”

“昭王殿下不会以为,裴某真要与你无媒苟合?”

这厮,还在记仇呢。

“那便算聘礼。”

“三日前,我已携媒人将聘礼送达陇西李府老太太跟前。”自明怡出征,老太太便回了陇西老宅安置,离得近,时常能回去探望。

明怡伏在他肩头,深吸着那熟悉的清冽气息,相思得解,哑然失笑。

所以,他始终还是那个将规矩刻在骨子里的裴东亭。

裴越小心翼翼吻住她发梢,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冷杉香,感受到她跳动的心跳,那颗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总算安定了些。

雪越下越大,风声鹤唳。

天色在将暗未暗之时,浩瀚的关外被茫茫大雪覆盖,有如铺开的一卷巨大素帛,无马,无人,所有山丘草木均被掩去了痕迹,数万忠骨尽埋于此。

一墙之隔的城内,冉冉升起零星灯火,渐而一盏两盏,连成一片,汇为万家灯火,在无边无际的雪色里膨出温暖的晖芒。

二人恰巧立在这一道薄薄的又坚不可摧的界限处。

裴越缓缓松开她,望向城外隐约可见的远山。

“父亲墓冢在何处?”

裴越口中的父亲,自是北定侯李襄。

明怡牵着他来到墙垛处,指向东北一处山谷,

“就在那。”

“祖母交待,你我二人对着父亲墓冢方向,拜堂成礼即可,你看如何?”

“很好...”

二人登即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礼,当年裴府未能完成的婚仪终于在此刻得到圆满。

寒风卷过,远山寂寂,一声“夫妻对拜”,连着二人唇边笑意被风一同卷进夜色里,飘向城外绵延的山峦。

谁说凛冬无春,但见冰峰之上,万里银辉。

想来,这片被无数将士用鲜血浇灌过的土地,来年必是春暖花繁,岁月无霜。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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