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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得到这个储君之位,他明明早已习惯韬光养晦、顾全大局,面对文慎却忍不住像稚子一般发了脾气,他拿书卷扔他,拿砚台砸他,甚至用墨泼他,可文慎并不一如既往地冷眼旁观,而是缓步上前,将他抱进懷里,那总是若有若无的梅子香骤然变得十分浓郁,却并不闷人,那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人呵护在怀里。

那怀抱并不温暖,并不紧实,也并不厚重,但刘珉十二年来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在那自江南飄来的梅子香气中消融殆尽了。

其后,文慎冒着大雪,赶赴太极殿外为他跪地求情。征战塞北的大将军是他曾经侍奉过的绥安侯世子虞望,他本人又是当年的新科状元,父皇并没有让他跪很久,很快就让德容公公扶他进殿,但暗卫说,他走路时还是变得有些跛脚了。

当晚,父皇居然收回成命,改而罚处二皇兄十日禁闭。刘珉怎么也想不通,平生第一次跟文慎撒娇,希望他留宿东宫,文慎拒绝了,却一直陪着他直到子时,陪他坐在东宫檐下,那晚没有漫天闪烁的星河,只有一轮滿得不能再滿的圆月。文慎仰面望着月亮,他侧首望着文慎,见他冷白的面容头一回流露出某种类似惘然若失的情绪。

他的先生,他的老师,只比他年长五岁的师长,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呢?为何而惘然呢?为前程?为权势?为金银?为故人?是心系江南吗?还是因塞北战事而忧虑呢?望着月亮,大抵是思念远在江南的亲人吧。

刘珉看着他,做了一个逾矩的决定。

他试探着,将腦袋慢慢、慢慢地靠在文慎的肩膀上,文慎似乎后知后觉地怔了怔,肩膀有些僵硬,抬了抬手,终于却又放下,没有推开他。

时至今日,那个充满梅子香气的夜晚,依旧在他梦中回荡。

“依臣看,不如让锦衣卫将秦回暂时押入诏狱,由嚴韫带人看管,无论如何,不能任由静王僭越。”文慎不疾不徐道。

刘珉看着文慎,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連靠上文慎肩膀都要直起腰的孩子了,他慢慢长大,慢慢长高,慢慢和文慎并肩而立,但他还是习惯事事以文慎为准,事事以文慎为先。

“就按先生说的办。”

——

文慎说很快便回,就真的是很快便回,連早膳都没在宫里吃,去了一趟严府,便又携着一身湿漉漉的晨雾回到虞府东厢,虞望竟还在睡。

文慎没舍得吵醒他,单手撑在他身旁细细地凝望他一阵,就又褪去外衫,抬起虞望的一只手臂,重新窝回虞望炙热的怀抱,也不困,只是仰面盯着虞望瞧。

——朗照他一生的圆月。

——他的哥哥。

——他的大将军。

——他的心上人。

——他的全世界。

文慎将自己深深地埋进虞望的怀抱,像一只失去了壳的小水蚌将自己柔软水嫩的蚌肉用力地挤进虞望糙热的掌心,他终于不用再将那几件虞望的旧衣堆成一个只够他一个人蜷进去的小巢,从今往后,他有了更温暖、更结实的大壳。

虞望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文慎正坐在飄窗旁边,安静地就着光读书。虞望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晨间的反应也很健康,尤其一睁眼就能见到文慎,窗外灿烂的光晕将他素白的身影染成淡金色的轮廓。

虞望悄声走近,知道他胆小,也不吓他,就是坐在他身后,环住他的腰,腦袋搁在他肩上,随意瞟了两眼他手中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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