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雄文(2 / 2)
史上第一个废太子刘荣如此,正史上的他也是如此。
卫青望着刘据,「有我在,你怕什麽?」
「我怕的是,舅舅丶大兄不在的时候。」刘据迎着虎目,清澈坦然道。
霍去病笑着说道:「据儿哥,你担忧过甚了吧?」
陛下三十有五。
舅舅三十有二。
而他,才十八。
哪怕舅舅活不过陛下,他还活不过陛下吗?
「战场上的意外,或许是一场风,或许是一口水,谁也不敢保证,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刘据幽幽道。
大兄的自信,他很喜欢,他也会为之做出准备,但以上三人中,与身在皇宫,鲜有危险的父皇,和被故意冷落,难以再上战场的舅舅相比,冲锋陷阵,如彗星般耀眼的大兄,是最有可能先死去的。
霍去病一愣。
卫青双眼依旧盯着刘据,「太子宫大,锋芒太盛,未尝是件好事。」
除非监国等特殊情况,太子一般是不处理政务的,皇帝也不允许和非太子属官有过多来往,一旦太子过早和朝官形成势力,很容易提前向皇帝逼宫。
中华历史太长,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一朝丞相为皇太子师,外朝丶中朝之首同在太子宫,以陛下多疑多欲的性子,必然会将之视为太子宫的挑战,父子反目,也未尝可知。
「有舅舅在,有大兄在,我怕什麽?」刘据把卫青的话稍作改变,回道:「舅舅,『子不类父』,太重了。」
不论输赢,这样的评价不能加之在自己头上,流淌着刘丶卫两家之血的储君,受不了这样的千古奇冤。
卫青不再驳他,轻声叹道:「就这样上书吧,去病你写好奏疏,署上名,我再领衔上奏。」
「多谢舅舅。」
刘据向卫青表达了谢意,扯了扯霍去病的甲边,一同出了短兵厅。
「据儿哥,这奏疏该如何写?」
刘据愣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大兄的文才学问也不高,这样事关国本的大奏是写不出来的,想了想道:「找人写。」
「谁能写?」
「司马相如。」
「写《长林赋》那个?」
「对。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写?」
「会写的。」
……
茂陵。
正在想方设法纳妾的司马相如,突然被剑架在了脖子上,于是,挥毫而就一篇雄文。
「臣闻泰山之安,累壤始成;国祚之昌,储教为基。昔周公吐哺,天下归心,金縢藏策,非惟尽瘁,实启成王之明睿。今储位之重,系于社稷,若使丞相兼傅东宫,则如北辰居所,众星拱卫,可葆圣朝之永固也。
夫太子者,宗庙之圭璋也。玉不琢则光隐于璞,龙无导则势屈于渊。丞相乃百僚之枢,经纬天地,参知政事,三公论道,九卿承流,其胸藏丘壑,目极八荒。若使秉烛东序,授以《春秋》之断,《洪范》之纲,则储君之器,必如砥矢砺锋,明德可昭于万里。且剑玺授受之际,如江河续流,唯深谙国脉者能传薪火于不坠。丞相承鼎铉之重,掌九鼎之音,使其朝夕启沃,譬若熔铸九鼎之范型,必使圭璋承日,焕然有国之重光。
然则,古之教者,非徒章句之末。丞相夙夜在公,吐纳风云,庙堂进退皆在指掌。储君日观其运筹帷幄,耳濡万机剖决,如春苗沐化雨,默识治道精微。昔召公奭分陕而治,甘棠遗爱,非独劳谦,亦令嗣王亲炙德风;商鞅弃礼任法,虽令秦强,然太子终惑于术而遗仁之本——前鉴昭昭,岂不慎欤?
伏惟陛下圣虑高远,当使股肱重臣兼领师保。俾储君早习庙廊之度,如砥矢砺锋于未发,则他日嗣位垂裳,必能持泰阿而安九域。万世之基业,实系于今日择傅之明断。臣诚惶诚恐,顿首再拜:愿以九鼎之重托于良傅,则宗庙幸甚,社稷幸甚,泰稷丰穰,永延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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