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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了探望……爹爹。

他以前只知道坐在龙椅上批折子的是父皇,却不知赋予自己血肉的生母是谁。

宫人说长乐宫里住着皇后赵氏,可傅诩从未见过,因此还一度为母亲失宠而伤心惊惧来着。

当然咯,两三岁的孩子,上一刻抹眼泪、下一刻拍手大笑是常有的事。

去年春二月,好热的天气,御花园像一幅覆了西洋绿玻璃的工笔画。

傅诩却坐不住,抓着衣袖口的珍珠往外揪,苦兮兮地听大学士沈埜讲《论语》。

沈埜轻笑着阖上书卷,捻须道:“殿下若坐累了,起身听微臣讲经也无不可。”

那还不如坐着舒服。

傅诩郁闷地说:“师父继续讲罢。你高祖好歹是江南江北第一枪,怎么到了你,改投孔孟了。”

虽说童言无忌,但这位可是太子。

沈埜吓了一跳,拼命思索如何解释他只是沈贼的旁支,支吾道:“殿下——臣绝无二心。”

傅诩撑着额头趴在桌面上,“怎么了?师父慌什么。”

伺候茶水的太监补充道:“沈大人有所不知。昨夜宴毕,陛下在宝庆殿传召殿下,适有天书阁送新修的《本纪》来。陛下龙心大悦,特挑了太祖皇帝亲战沈贼的一节读与殿下听。”

呵呵,不解释还罢,解释了反而别有用意似的。

沈埜心有余悸,揩拭额头冷汗,苦笑道:“今日天热,《论语》便讲到这里,殿下以为呢?”

傅诩勾起嘴角跳下高高的石凳,恭恭敬敬朝沈埜拱手一拜,“听先生的。”

每次见大臣战战兢兢揣测父皇意图的样子,他便觉得好笑。

父皇有那么可怕么?

除了强迫他练字读书、训斥他收敛脾气的时候,平时堪称温柔仁善,就像、就像是……

傅诩想着想着有些不好意思,问太监:“父皇现在何处?”

这太监也是个缺心眼的,只顾着讨好小主子,“陛下方才用过膳,像是去寝宫歇息了。”

傅诩抓过竹斗笠挡在额前遮阳,“走,我也回去睡一觉。”

小太子大多时候想不起来还有个体弱多病的母后被“幽禁”在长乐宫。

这天也如此。

年仅四岁的傅诩见寝宫外遥遥站着周总管,做了个鬼脸,甩开碍事的太监宫娥溜进寝殿。

殿内铺满柔软的毛毡,熏笼里燃烧着特制的御用香料,幽冷苦涩的竹叶香满室飘散。

傅诩闻惯了这种香,只觉得亲切温馨,轻轻拨开晶莹的珠帘,蹑手蹑脚走到龙床边。

傅润歪靠在龙凤绣枕上闭目假寐,听着来人的呼吸声便醒了,抬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

傅诩任他揉捏,嗅见傅润身上香喷喷的,心生孺慕之情,乖巧地依偎过去——

“站着。”傅润懒洋洋地睁开凤眸,哑声问:“今日读了什么?早起练了几张字了?”

傅诩如实回答:“写了十张字。读了三页《论语》。晚些再写二十张。”

傅润待这个便宜儿子不可谓不重视,嫌沈埜教的慢,“下个月孤再给你请两个师父。”

傅诩正是爱玩的时候,一听眼泪就要掉了,“父皇!我——”

傅润先是冷笑,忽然想起什么,轻快地说:“孤还要给你请个习武练剑的好师父。”

无论政令好坏,大臣们最喜欢跪地磕头说“陛下三思啊”。

傅诩之前觉得这帮蠢人很好玩,现在只想抱着父皇的腿嚎一句:“呜呜呜父皇三思啊。”

他哼哼唧唧坐到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傅润,想撒娇耍无赖,突然瞥见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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