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佛门轶事,教养之法(2 / 2)
人情世故,到了神鬼之间,怕也同样绕不过俗字。
既然结了这门亲,那亲家底细,还是晓得些为好。
日后难保不会用得上。
就如先前拿住那恶神,若不是本地日游神恰好出自刘家,还认得他这一身气机,只怕还要多费一番周折。
他抬眼,语气似轻描淡写,却夹着几分探试:
「桂家那边……都还有些什麽亲眷,你可晓得?」
姜亮闻言,虚影缓缓摇头,面上带出几分为难。
「父亲有所不知。」
他轻叹一声:「那位母神在天上名头虽响,行事却极深沉。三界之内,只知她家香火极旺,儿孙遍地,至于哪一位是她家子嗣,哪一位只是沾亲,外人未必分得清楚。」
见姜义眉头轻蹙,姜亮又赶忙添了一句:
「孩儿道听途说,倒也听过几桩似是而非的传闻,不足为凭。」
他顿了顿,方压低声音续道:
「譬如,西天灵山有一位吉祥天女,司掌福德与财富,尊位极尊,曾有风声,说她与鬼子母神颇有渊源。」
「又譬如,再往西去,有条子母河。那河水极是神异,莫说女子,便是男子饮了,也能怀胎。」
「都说那子母河的河神,便是鬼子母神的五百子嗣之一,也正因此,那河水才得了这般送子怀胎的神通。」
姜义默默点了点头。
姜亮似是又忆起一桩,连忙补上一句:
「对了,还有一事。这位母神,在受佛祖点化之前,本是罗刹恶鬼之身。听说在罗刹国中,地位也不算低,与当年的罗刹公主,私交匪浅。」
说到此处,他那虚影微微一顿,像是自陈一段陈年旧闻,才又续道:
「而那位罗刹公主……后来嫁给了鼎鼎大名的大力牛魔王。如今,便住在西牛贺洲。」
话音一落,姜义抱着婴孩的手指,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鬼子母神,铁扇公主……
这两位竟是闺中旧识?
姜义心头电光一闪,一时间不由暗自思忖。
若能借着这层关系……岂不是有望入得那火焰山?
以姜潮这孩子落地时的气象根骨,煌煌如日,阳火纯青。
这世间,怕是再难寻得一处,比那八百里火焰山更合他修行的去处了。
姜义心中思潮翻涌,又暗自掐算了个时日。
眼下算来,距那红孩儿出世,少说也还隔着百馀年光景。
换言之,火焰山这百年间,空着也是空着。
只是这念头才起,便又缓缓沉落了下去。
时过境迁,一位已皈佛门,成了菩萨座下护法;
另一位则嫁作妖王之妻。
当年那点闺中情谊,还能剩下几分,这就难说了。
再者,光瞧老桂如今的境遇,为着区区一座水神庙的香火,都要左思右算。
可见他在鬼母那五百子嗣之中,分量未必多重。
若真指望他去南海递话,再由南海通至积雷山……这中间弯绕太多,终究不稳。
此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正思忖间,庙外传来脚步声,姜钦渡完了人,折身归来。
姜义见状,便不再多言,只将怀中婴孩递到姜亮身前。
姜亮伸手试抱,神魂虽已凝实几分,终究未成真形,只落得个空空。
眼看得眼馋,却抱不得实,让他这当阿爷的,只得多看两眼解馋。
旋即,姜义便随姜钦一道,返了山上里社祠。
院里,老桂已将遮天机的阵法收了,正不紧不慢地拂去阵旗上的尘土。
沟壑纵横的一张脸,在袅袅香火间显得格外安稳。
姜钦先抱娃儿进屋安顿,姜义则踱步到老桂身前。
他不绕弯子,瞧着手里的活计,便将教养之难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老桂听着,手上活计却没停,只抬眼淡淡一笑。
那神情半分意外也无,像是早在胸中打定了主意。
「此事,老朽先前便想过了。」
说罢,他将一面阵旗卷好,声音缓缓:
「娃儿如今尚小,神智未开,奶都未断,搁在娘身边最好。」
「待得四五岁,能跑能跳,晓些道理时……」
他将阵旗放下,这才正眼看向姜义:
「便送去亲家那边。一来,跟着亲家你识字明理,打稳根基;二来,也能寻几个同伴,过些寻常孩儿的日子。」
姜义闻言,轻轻颔首。
这安排,倒也妥帖。
心底暗道,这老桂虽是神祇后裔,却并非自己所想那般拘泥,一味讲仙缘道法,反倒凡情至重。
转念又想,他一介鬼仙,能与生人结亲,生下后嗣。
想来年轻时,怕也是个不拘一格的人物。
老桂浑然不觉亲家心下正如何打量自己,自顾自说将下去:
「咱家这娃儿,秉的是天地朝气火精。待得关口一到,或年岁,或修行,或是某桩机缘,体内那股纯阳精火,自会觉醒。」
他慢条斯理,将最后几面阵旗一一收好,拍去手上微尘,笑眯眯望向姜义:
「到那时,才是真正踏上修行路。至于去处……」
他顿了顿,笑意里忽添几分肃意,
「眼下未曾敲定,路子总归是有的。只是到那时,还望亲家莫要心疼,舍不得这宝贝曾孙才是。」
姜义只淡淡一笑,虚实不露。
「亲家说的哪里话。谁家不盼自家娃儿有出息?只要是为他好,便是天涯海角,也没什麽舍不得。」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暗暗掂量。
老桂口中所谓的「去处」,不知是不是自己心头所想的火焰山。
只是眼下瞧来,他也不过存了个念想,未必真有把握。
既如此,便不必追问,免得落了下乘。
此后一阵,日子又归于山中那份平静。
老两口一直守到桂宁出了月子,身子养得妥当,这才辞别,返了两界村。
临行时,柳秀莲抱着襁褓,怎看都看不够,一张脸满是不舍。
虽晓得再过三五年,这宝贝曾孙便要接到村里抚养,可眼下这分别,终究教她心头空落落的。
归途中,柳秀莲便忍不住絮叨。
若是能有个赶路的法子,不论法术也罢,法器坐骑也罢,那便再好不过。
想来时,即刻动身;
想回时,不过旦夕之间。
岂用受这般离别之苦?
(本章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