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送王船，填海眼（2 / 2）

从加入当时堪称世界贸易中心走私天堂的双屿岛起家。

历经火长丶管柜丶船头丶管哨等职位，靠着超绝的手腕和身上的职官法位【白水郎】，在遍及东海丶南洋诸国的国际贸易中飞速积蓄实力，竟一步步成为了东南海商的总盟主！

甚至建立起了自己的海上王国东海国。

若在这大昭王朝的陆地上，别人大可以叫他一声王船主丶王管柜。

可一旦到了海外，他却是在瀛洲称王建制，辖制东海三十六岛夷，坐拥战船数千，部众数十万的堂堂靖海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位当世最强水班职官虽然犯了海禁，却从来没有像其他海盗那样袭击过大昭王朝沿海。

反而年年派人带着厚礼游说地方官，承诺按四时节令上供。

只要朝廷答应开放海禁，给那些以海为田的采水人一条活路，为渔民丶河工丶水手丶疍民丶九姓渔船等等消除贱籍，他这个东海王什麽条件都能谈。

可以说心心念念都想要受朝廷招安。

此后，他不仅扛起采水人中「互市派」的大旗，还主动出击帮助朝廷剿杀那些内外勾结，杀人放火的「寇掠派」海盗团伙。

过去三年，吴州丶闽州两大州治的海疆防务皆由他靖海王「代管」，整个东海大致风平浪静，没有出现任何一起能捅破天的大案。

沿海商贸也日渐繁荣，从贩夫走卒到衙门里的老爷们全都发了大财，真正做到了「与人同利，为国捍边」。

直到月前，这位「互市派」盟主又大举出兵，与大昭水师一起格杀了不服王化的「寇掠派」首领【天差平海大将军】徐海。

藉此向朝廷交出一份厚厚的投名状后，终于得到了一纸招安旨意。

可惜，这位最强采水人想要当大昭顺民的一腔热血，只换来了朝廷背信弃义的...埋伏诱杀！

三天前，带着少量护卫受邀登陆的靖海王，不仅没能成功上岸，反而因为自己太过天真，轻信朝廷，额外搭上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只有独子王澄侥幸没死，暂时活到现在。

王澄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心中依旧愤懑难平：

「您为什麽要对招安和解除海禁这麽执着呢？您是东海王，不是及时雨啊！

朝廷的反应也十分不对劲。

那些大老爷都是从科举里千军万马杀出来的人精。

他们难道不清楚，贸然杀掉一个严守规矩，还心心念念想要被招安的东海王，不仅平不了东海，止不住海贸，反而会制造数不清的海枭巨寇吗？

等父亲麾下的那些义子丶二十四将丶三十六猛，加起来几十位身怀异术绝活的大船头纷纷自立，必定不会再跟他们讲什麽狗屁规矩。

也再也不会相信官府的任何承诺，只会血战顽抗到底。

五峰旗之外，不知道多少海商丶采水人会放弃幻想，彻底从互市派转变成寇掠派。

这次大昭沿海恐怕是要真的遭殃了，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到底想要干什麽？」

不过，王澄已经没资格担心别人的死活了。

融合两世记忆后他就知道了什麽叫作「送王船」！

大昭东南很多地方水脉纵横，瘴疠瘟疫丶阴物邪祟丶牛鬼蛇神层出不穷。

神道科仪「送王船」就是在一年年尾，由一位水班鬼神【王爷】丶【千岁】坐镇，将那些陆地上的五方瘟神丶邪祟丶疫鬼一起送进东方的沧溟大洋。

代天巡狩，保境安民！

而王澄和父亲的尸体现在恰恰就各自坐在一艘王船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脸色铁青，用力咬紧牙关：

「杀人不过头点地，死了还要被拿来送王船，读书人的心肠可真是歹毒啊！」

仙，白日飞升；神，死后享祭。

在这个世界，仙人只是传说，而那些走神道的三班职官们，一生最大的奢求也不过是死后得到天地垂青，册封一尊鬼神地祇之位而已。

按照靖海王这位当世最强采水人的职官品秩丶一生功绩丶以及堂堂东海王的影响力，死后成为飨祭一方的地祇绝对不成问题。

死亡对他来说远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甚至能继续护佑乡梓，带契族亲。

可一旦被拿来送了王船就坏事了。

「对百姓来说是大好事，对鬼神来说却是一场生死难关。

在仪式过程中，【王爷】必须能镇压一州一境的邪祟疫鬼，要是压不住...」

恰在此时，王澄身后最后一丝夕阳落入群山。

啪啪啪...

黑漆漆的水下突然传来了莫名其妙的凌乱拍击声，似乎有什麽东西拖住了这一前一后两条王船的船底。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浓浓的腐臭味，夹杂着催人欲吐的血腥气。

王澄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座驾朝着水下一沉，速度也慢了一拍。

心头「咯噔」一跳，无穷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忍不住打了寒颤：

「要是压不住，这位【王爷】丶【千岁】就会被无数阴鬼丶邪祟拖着一起去...填了东海海眼。

到时候必定跟邪祟一样，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