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那一刻,某仿佛看到了先父(2 / 2)
李泰顿时火冒三丈。
「你,你,你!」
「好了!别闹了!」
温禾伸手按住两人的脑袋,轻轻一推,将他们扒拉开。
「再吵,都给我罚站去。」
「就是,先生,还是我最乖吧。」李佑找到机会,连忙上前献媚。
温禾转头,冲着他「嘿嘿嘿」的笑了一声。
李佑嘴角刚刚上扬,就见温禾脸上顿时冷了下来。
「你也老实点,吃饭!」
对于温禾来说,人生只有两件大事。
吃饭丶睡觉。
人这一生所作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能够口舌之欲和安稳的睡觉嘛?
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前厅内,饭菜的香气正浓。
温禾刚从温柔筷子下抢走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小丫头立刻撅起小嘴,重重放下筷子,腮帮子鼓得像个小圆球,用「绝食」表示抗议。
温禾却没理她,心安理得地把肉塞进嘴里,咀嚼着满口油香,才抬头看向躬身走进来的周福:「周伯,发生何事了?」
「小郎君,工部阎尚书来了,此刻正在府门外等候。」
周福恭敬回话,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
这时候正是午饭时辰,阎立德身为名门之后,向来注重礼节,不该在这个时候上门拜访才是。
温禾闻言一愣,眨了眨眼,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他此刻突然来访,莫不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
难不成突厥突然打到渭水了?
可若是真有战事,早就该有烽燧示警了,而且突厥来犯,该找兵部,跟工部也没多大关系啊。
他放下筷子,一边琢磨一边起身。
一旁的小梅连忙递来一张乾净的绢布,温禾道了声谢,接过绢布擦了擦嘴,快步朝着府门外走去。
刚走两步,周福又追上来补充道。
「小郎君,方才老奴在门口瞧着,阎尚书好似受了伤,身上的衣袍都黑了一块,就连下巴上的胡子,都像是被火烧过,焦了大半。」
「嗯?有人打劫工部了?」温禾更是愕然。
长安城内,谁敢动工部尚书?
这也太胆大包天了。
阎立德这找上门,是想要让百骑帮忙?
等他走到府门口,看到阎立德的模样时,更是吃惊得瞪圆了眼睛。
只见阎立德脸上满是黑灰,原本白皙的脸颊被熏得乌漆嘛黑,只剩下牙齿和眼睛是亮的,再黑一点,都能跟戏文里的包公比了。
身上那件青色的圆领袍,胸前和袖口都有烧焦的痕迹,下摆还沾着不少泥土,下巴上的山羊胡也焦了半截,耷拉在那里,模样狼狈不堪。
「立德兄,你这是怎麽了?家里起火了?还是工部的工坊走水了?」
温禾连忙上前,伸手想扶他,又怕碰着他的伤口,只能停在半空,满是疑惑地问道。
看到温禾,阎立德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嘉颖啊,愚兄……愚兄实在是羞愧啊!」
「立德兄别急,有什麽事情慢慢说。对了,你吃过午饭没?要是没吃,先跟我进府吃点,垫垫肚子再说。」
温禾一边安抚,一边打量着他。
阎立德身上除了黑灰,还隐约有股硝烟的味道,难不成是工部存放火药的仓库炸了?
可刚才在府里,也没听到半点爆炸声啊,以工部储存火药的数量,若是真炸了,大半个长安都该听得见动静。
「唉,愚兄如今哪里还吃得下啊。」
阎立德长叹一声,摆了摆手,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让他尴尬地低下了头。
温禾忍不住笑了:「没有什麽事情比吃饭重要,正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再大的事,也得先吃饱了才有力气解决,走,跟我进府,正好厨房做了红烧肉,你也尝尝。」
说着,温禾不由分说地拉着阎立德进了府,径直带到前厅。
小梅见状,连忙又添了一副碗筷,盛了一碗米饭,摆在阎立德面前。
阎立德看着桌上油光鋥亮的红烧肉,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住饥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
这一吃,便停不下来了。
阎立德接连吃了大半碗红烧肉,又扒了半碗米饭,才悻悻然地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
一旁的李泰看着他把红烧肉吃了大半,心疼得暗暗直呲牙,眼睛死死盯着剩下的几块肉,生怕阎立德再夹走。
温禾瞪了李泰一眼,对着三小只和温柔说道:「你们带着小柔去后头玩,我跟阎尚书有正事要谈。」
李恪和李佑乖巧地站起身,对着温禾行了一礼,一左一右架着满脸怨气的李泰走了。
李泰还不忘回头瞪了阎立德一眼。
温柔也跟着站起身,哼了一声,扭头跑了出去,还不忘把门摔得「砰」响,表达自己的不满。
阎立德看着孩子们的背影,连忙起身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拱了拱手,才算尽了礼数。
等前厅里只剩下两人,温禾才开口问道。
「立德兄,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了,让你这般狼狈?」
阎立德闻言,又长长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了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温禾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扶额。
这老阎该不会就是来蹭饭的吧?
「说起此事,愚兄真的是羞愧啊,唉……」
阎立德放下筷子,又是一声长叹,脸上满是懊悔。
「额,不至于,立德兄有什麽事情,直说无妨,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般吞吞吐吐?」
温禾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心里的耐心快要被他这接连的叹气磨没了丶
再这麽耗下去,他都想赶人了。
「嘉颖啊,唉……」
阎立德又是一声长叹,欲言又止地看了温禾好几眼,接连叹了七八口气,直到看到温禾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像是即将要发作,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
「前不久,工部……工部造了火炮。」
「沃德发?」
温禾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溜圆,满是震惊。
他不过是之前跟阎立德提过一嘴火炮的原理,怎麽这才多久,工部就真的造出来了?
「什麽发?」
阎立德一头雾水地望着温禾,没听懂他说的是什麽意思。
温禾没心思解释这个网络用语,连忙追问丶
「立德兄,是不是他逼你的?让你赶紧造火炮?」
说着,他还朝着上方做了一个拱手的姿势,暗指李世民。
阎立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脸上满是自责:「不是圣人的意思,是愚兄私下为之的。」
「之前你跟我说过火炮,愚兄本以为这火炮和弓弩一般简单,想着造出来给你一个惊喜,也给大唐添一件利器,便私下找了工部最好的铸匠,跟他们说了你的想法。」
「没想到那些工匠听了之后,都说可以试试,还说用浇铸之法就能打造炮身。他们动作也快,只用了两日,就铸出了一根青铜炮管,还配了炮架。」
「另外有个老工匠说,火药爆炸时会产生狂风,按照你说的火炮,他猜测应该是把铜管底部封住,然后在里面装入大量的火药,这样就能把爆炸时形成的狂风困在狭窄的炮管里,就能把铁球推得更远丶更有力,愚兄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让他们按这个想法去造了。」
阎立德说着,温禾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别说,这老工匠还真说到点子上了。
火炮的原理本质上就是利用火药爆炸产生的高压气体,将弹丸推送出去,只不过他们用「狂风」来形容,倒也形象。
「所以你们就这麽造了火炮,还试着发射了?」
温禾扶着额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阎立德那刚用温水擦乾净的脸上,顿时泛起了红光,满是羞愧地说道。
「今日上午,我们就在工部的后院试射了,原本以为能成功,万万没想到,那火炮……那火炮竟然……」
「炸了,是吗?」温禾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他就知道,凭着几句口头描述,没经过计算和测试,直接造出来的火炮,十有八九会炸膛。
阎立德闻言,抬头看了温禾一眼,眼神里满是认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炸了,火药刚点燃,那炮管就『轰隆』一声炸开了,碎片飞得到处都是,那一刻,某仿佛看到了先父。」
他说罢,赫然用宽袖掩盖着脸,哭了起来。
但温禾感觉他应该是喜极而泣,至少保住了性命不是。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佩服阎立德的勇气,还是该夸赞大唐工匠的执行力。
就凭着他几句模糊的描述,竟然真的把火炮造了出来,虽然失败了,可这份能力也够惊人的了。
「立德兄不至于不至于啊。」温禾连忙安抚着。
过了好一会,阎立德才停了下来。
见状温禾定了定神,连忙问道:「可有伤着人?伤得重不重?」
「伤了三个工匠,其中一个工匠的腿被碎片砸中,腿骨都断了,另外两个也受了些皮外伤,唉,就连愚兄,也被爆炸的气浪掀倒在地,衣袍被火星烧了几个洞,胡子也焦了,还好没伤着骨头。」
阎立德说着,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焦痕,满脸的自责。
「都怪愚兄,太急于求成了,没跟你商量就擅自造火炮,才闹出这样的事。」
他确实后悔了。
不过他并不是为了抢功。
而是觉得温禾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想着帮忙分担分担。
万万没想到,竟然差点去见了阿耶阿娘了。
温禾不禁蹙起眉头。
这老阎啊,就是太心急了。他摇了摇头,又问道:「立德兄,工部给那些受伤的工匠发抚恤了吗?发了多少?」
「自然发了,此事是愚兄的过错,工部按规矩给了每人一贯钱的抚恤,愚兄也自掏腰包,给每人补了五百文,还让医官去给他们诊治,医药费都由工部承担。」
阎立德连忙说道,生怕温禾觉得他亏待了工匠。
在如今的大唐,一贯钱的抚恤对于工匠而言,已经算是很丰厚了,寻常工匠一个月的工钱也才三四百文。
可温禾还是不满意。
断了腿的工匠,以后怕是没法再做重活了,这点抚恤根本不够他日后的生活。
他吐出一口气,看着满脸愧疚的阎立德,缓缓开口:「立德兄,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毕竟火炮是新事物,没人知道该怎麽造,失败也是难免的。」
「不过抚恤的事,还得再想想办法,尤其是那个断了腿的工匠,他以后没法做工了,这点钱不够他过日子。」
「另外,我觉得日后工部若是研发新的东西,都要慎重规划,不能再这麽蛮干了,今日算是幸运的了,万一出了什麽意外,只怕不仅仅是立德兄你的性命,怕是整个工部都要遭殃了。」
阎立德闻言,眼前一亮,连忙点头。
「嘉颖你说得对!愚兄就是太急了,没考虑周全,所以愚兄这才登门拜访不是。」
「唉。」
温禾叹了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我和你去一趟禁苑吧,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去找一个人。」
阎立德闻言,先是欣喜,随即又不禁疑惑。
靠着温禾一人还不行吗?
难不成温禾还认识什麽隐匿在长安的匠作大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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