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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7(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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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的那朵菊。大概原本是红色,但有些地方已经褪了。她把木桶放在了脚边——很沉重的一声,然后直起腰来轻轻活动了一下。

哥哥也走了很久了。她说,我没见过子弹……但一定很疼吧?我听人说,有足足一个小拇指那么长。

我没说话,太宰治也没说话。那姑娘于是懂得了我们的沉默。她来时脸上的那种快乐与蓬勃慢慢消失了,变成了一点如雪一样轻的哀愁。她头上的菊没能别住从鬓角梳过去的发,掉下来一撮。她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说,愿上帝保佑您。

她没见过子弹,可是却相信上帝。然后她又提着木桶走了,而我不知为什么感到悲伤。

我回过神来,视线略过太宰治。他似乎有些恍惚,坐在那里,目光完全空了,却落在那姑娘离开的方向。我知道他大概想起了自己远在津轻的亲人,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我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一定很特别,否则他绝不会兀地露出这样的神情。

我看着自己手上未愈合的裂口,低声说:是想他们了吧。

太宰治应了一声,然后又把视线移开,朝我笑了一下。我叹口气,说,实在想了,不如就写封信给他们吧?

他闻言顿了顿,却最终只是很轻地摇了摇头。五年了……他说。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而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呢,我说,很简单,问候一下他们,告诉他们其实你没有死。只要活着,就还有许多话可以说。

但太宰治还是摇头。他看着随着呼吸慢慢飘出去的白雾,低声说,可有什么意义呢。说着他又抬起眼来看了看远处白茫茫的一片冷色:我还是留在这里走不了。我还活着,他们却已经要把我当成死者来怀念了……我不知道。有时候,我宁愿他们早就把我忘记了。

我一时凝噎,两个人于是沉默下来。

……好啦,不说这个了。这是太宰治第二次主动把这个话题切断了。他收回视线,朝我微笑了一下。上次你没说,那这次?你在以前是做什么的呢?

我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那日在小山坡上他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可是我没有回答——大概是因为没能实现的愿望连说出来都会觉得悲伤吧。只是这一次,我慢慢地眨了眨眼,低下头去,终于说:……我在酒吧弹琴。

他似乎有点吃惊,但很快敛了神色,似乎意识到这样的反应有些失礼。但我并不太在意。我把双手抬起来又放在面前被虫蛀得布满裂纹的小木桌上,然后模仿着记忆里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握鸡蛋,我记得似乎有人这样告诉过我。渗进袖口的寒气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闹市里的小酒馆,我也是像这样坐在那台破旧的棕色钢琴前面,为酒馆里的醉鬼们伴上一曲蓝调爵士,或是一首悲伤的即兴。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一点勉强度日的,给我那重病的哥哥带回一块真正的白面包。

这种时候,音乐不是自由的。它变成了一种很沉重的东西,用来发泄我压抑的无处可逃的情感。只有在那些时候我才能从昏暗的贫民窟里短暂地走出来,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平等地站在一起——但其实来这里买醉的几乎都是和我一样的底层人,几杯勾兑了水的酒精一下肚他们就能飘飘欲仙,大喊着某个上层官员的名字说要打倒他。没有人真的会去听我的演奏,他们只是需要有一些什么声音代替他们痛苦的嘶吼。我于是也从来不去看周围那些东倒西歪的人们,假装我正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中被所有人认真地倾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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