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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太阳有些晃眼睛,他把那束花放在草地上,给失去配偶的丈夫说:“她真的辛苦了。你也真的辛苦了。”

他是在放花的瞬间有了放弃的想法。不是因为旧识的离世,不是因为毫无转机的未来,而是因为那天天气很好。阳光很好,风也很好,绿草茵茵,于蕊很好地躺在其中,虽然看不见面容,他知道她睡得很安详。

他意识到他明明也可以这样安详。甚至他都不会惹来周围那些隐忍的哭声。

一个念头诞生后,就会反复次被想起。对他来说离开实在太简单了,没有遗产、没有没尽到的责任、没有要完成的任务,甚至连遗书都显得有些多余。他有尝试过,觉得活了一遭总要留点什么,但就像学生写作文一般,写了个标题就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就这样废掉了很多张纸,他还是没琢磨出几句有水平的话来,只能反反复复撑着脑袋对着遗书两个字发呆。有一天下午看得久了,突然把书字给划掉,补了个愿字上去。

林思弦知道,他又又又要违背承诺去找陈寄了。

大概很多人都认为人消失的话所有罪行也能消弭,他也不例外。降低的道德感让他开始考虑他想要什么,一开始只想再要一个拥抱,后来变成一个长一点的吻,再想多一点就更过分一些,想要一个更亲密的夜晚。

他好没创意,遗愿照抄这几年的梦。

与他们上次见面已经间隔几年,但找到陈寄不是什么难事。这几年他偶尔、偶尔,在一些实在没有忍住的夜晚,会在社交平台上找到一个帐号——大概是陈寄的本科室友,本地人,卷了两年存了两万巨款,再加上家里添的一百万在郊区开了家民宿清吧。留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的几个同学似乎隔三岔五便在那里聚会,店主偶尔会上传一两张合影,让他在自暴自弃的夜里看上几眼。

他很少有这么冲动的时刻。大概是对离开的向往让他决定什么都速战速决。他就这样去了人家的店里,拿着图片问调酒师这个人通常什么时候来。他问得有些冒昧,但调酒师也不意外,跟旁边的人笑言:“小陈这长相体格真是男女通吃。”说完又转头回答他:“小陈来得不多,月底的周五基本会来照顾生意,喝点无酒精饮料。不过可能会让你失望,小陈不怎么回应搭讪,要为了这个目的别白跑一趟。”

旁边的人闲着没事也参与聊天:“但你长得好看,说不定有意外出现。”

“你别乱跟人讲话,”调酒师骂他,“又不是没有好看的问过,小陈无视得一视同仁,老板不是说他从大一开始就有喜欢的人。”

“你真没个生意头脑,我这不是邀请这兄台再来消费一笔,”那人说话真是直截了当毫不避讳,“喜欢什么人这么难追,这么多年都没成。”

“谁知道。难不成性取向不一致,要不然就是异地。”

异地,谁是异地。回家后他突发奇想,第一次在社媒上搜袁寻名字,很快泰晤士河九张大图就映入眼帘。真稀奇,他曾推测过陈寄这几年的情感状态,谈过几次恋爱,现在是否还单身,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良心受损的准备——反正也愧疚不了几天,很多人都喜欢在嘴上说死之前要把谁谁带走,到这一步连杀人都无所谓,还怕什么道德谴责。

然而他想岔了。陈寄当年说着不谈恋爱的妄言,背地里竟然是个痴情种,守一段感情单身到现在。这应该是好事,意味着他想干什么都少一道道德枷锁,只是不知为何他反而犹豫了。

不过现在也由不得他踌躇了。他已经做完了仓促又完整的计划,也给这场戏写好了台词。很简单,故技重施,再威胁几句,最后一次了,这次可以骗个大的,反正陈寄也不知道他家里发生过什么。他姨父还给他提供了几句现成的词,把仗势欺人说得很有人生哲学。总而言之就是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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