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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出幻觉了,她竟然听到对面鬼相公清浅的呼吸声。

她惊得悚然一怔。

转念又想,那是鬼相公,既是鬼,又怎么会有活人呼吸呢,定是她幻听了。

行完三拜之礼,她便被牵去了洞房。

虽牵着她的是纸人,但身侧还有旁人的细碎脚步声。

傅窈肯定,她身边定有个自个看不见的女子跟在她身侧,听脚步声,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怪不得她始终觉得身旁有东西在散着冷气,阴恻恻的,冷意直浸到骨髓里。

按说那掳她来的花轿里应当坐着鬼新娘的。可她瞧不见,不知何故。

洞房内,傅窈僵硬坐在榻上等了许久,有了先前那几遭,她不敢冒然掀盖头,只等着那鬼相公前来同自己和合卺酒。

老道说喝完合卺就能寻得忘忧草,也不知是真是假。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傅窈昏昏欲睡时,洞房外终于传来脚步声。

这鬼相公做什么去了,还真同那些纸扎的宾客酒过三巡去了?

她不着边际地想着,直到那人推门而入,似是在走向她,途中却时常磕碰桌凳等物什,不时发出响动。

傅窈知道了,他定然是个瞎子。

怪不得鬼新娘要寻替身替她成亲,谁会愿意同一个瞎子在一起。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至朱色袍角出现在她视线里。

傅窈屏息,心口一阵发紧。

自从进了冥妆峡,她只得见几个没有五官的惨白纸偶,这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鬼,隔着盖头都能觉出阴气如蛇缠颈。

他会是什么样子?

是腐皮裹着白骨的嶙峋鬼爪,还是淌着尸油的青面獠牙之物?又或是七窍流血,还要用枯枝般的手指挑她的盖头?

鬼新娘既不愿同他成亲,他定然是比鬼更骇人的存在。

须臾间,那人伫立在她身前,不动了。

傅窈紧张盯着那人皂靴,劝慰自己若他真要伤自己,左右她身上有护身咒的。

下一刻,冰凉剑尖挑开她发上红盖。映入眼帘的,是她极熟悉的面孔——

烛火中,少年执剑而立,眸光似寒泉,连带着眼下那点泪痣都凝着寒意。

烛影轻晃,映得他面庞的轮廓明明暗暗。

傅窈微微怔住,她盼念了多日的人,就这样蓦地出现在她跟前。

只是此刻的季无月正用剑尖抵着傅窈额头,神色倨傲,偏生还着了绯色喜袍,倒像话本里的薄情郎,叫人恨得牙痒,却又移不开眼。

“妖孽。”季无月冷漠启唇,“交出忘忧草,叫你死个痛快。”

傅窈整个人都蒙住了,多日不见,再相见却被他叱作妖孽,当即便有些委屈。

他分明睁着眼睛,为何认不出自己呢。

不对,不对。

她抬头仔细打量季无月的眼睛,那双眸子还是好看的,只是不再那般明亮,像是蒙了层灰。

他看不见了。

可自己同样成了哑巴。

她不能开口向季无月解释是她。

季无月看不见端坐的新娘子,只凭着气息感知她的存在。

他本为寻忘忧草而来,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成了鬼相公的替身,那鬼相公是个瞎子,他便也目不能视,季无月看不见四周情形,看不见新娘子的身影,只能窥见这屋内四周飘了两只怨魂。

一个鬼相公,一个小丫鬟。

他似乎只能看见阴间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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