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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196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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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理解的结构性暴力,我把它称之为地缘政治的必然。

在你的观点里,如果我们不去操纵它,就会有别人来操纵,而他们可能比我更冷酷无情,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在华国哲学里,和法家的要建立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不能依靠道德感化,而必须依赖强制性的法律丶权谋和权力,在内核上有着很多相似之处。

然而在越战谈判中,我们需要展现出我们的真诚。

冷酷无情正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武器。

河内方面很清楚,只要我们认为自己是不可战胜的,我们就会持续流血。

他们要我去,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不会把这场谈判当作一场讨价还价的权力游戏。

我会从一开始就承认我们的失败,承认这场战争从道德上就是站不住脚的。」

基辛格思索后问道:「教授,那不是谈判,那是投降。

总统要的是一个光荣的和平,不是你口中的道德的胜利。

总统想要保留一些尊严,一些面子,才能让国内的反战情绪降温,同时不让我们的盟友觉得被出卖。」

林燃点头道:「当然,总统当然想要这些,但他更想要停战,更想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国内事务上。

面子和尊严?它们是用成千上万条生命换来的。

我们无法在维持一场不义之战的同时,还能谈论尊严。

我将向他们表明,我们真正想要的,是停止杀戮。

这才是唯一的尊严。

这也是总统先生所希望的,我才有这样的影响力,能够让阿美莉卡民众接受绥靖,接受实质上战败的事实。

亨利,不仅河内希望我去谈判,华盛顿同样希望我去谈判。」

林燃没说完的潜台词是,我谈和,这样尼克森能把和谈绥靖的锅,把保守派的不满,转移到我头上,我相当于是去给总统当背锅侠去了。

基辛格沉默了,他盯着伦道夫的眼睛,仿佛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这个在政界声名显赫的教授。

以对方的权柄和地位,完全可以拒绝尼克森,拒绝背锅,越战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对方还是毅然决然选择接下了这次谈判的重任,为阿美莉卡取得和谈空间,取得停战的结果,自己来承担骂名,基辛格一下就知道为什麽教授能赢得尊重,因为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爱国者,一位不同于华盛顿政客的理想主义者。

「也许你说的对,」基辛格最终说道,声音低得像耳语。「也许你的那种危险,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一个能让棋盘上的棋子,暂时停下来的危险,希望河内相信你,就像总统相信你一样。」

谈判不在万国宫,这次的谈判在日内瓦郊区的一座无名别墅,全程没有对外公开,这是一处秘密会谈的地点。

河内不想公开,华盛顿同样不想公开。

谈判已经进行了数周。

谈判的时候,只有河内的代表阮文孝和林燃二人在房间里。

基辛格和他的团队在另一间屋子里,通过监听设备紧张地关注着,他们在等待关键的让步,等待着典型的外交辞令。

不过好像这些都没有出现。

林燃从不谈论军事部署,不谈论政治立场,只谈论那些被华盛顿政客忽略的细节:被凝固汽油弹烧焦的村庄,失去孩子的母亲,疲惫的士兵。

阮文孝起初对此感到不解,甚至有些不屑。

但在林燃一次次真诚的陈述下,他开始倾听。

伦道夫用阮文孝能理解的语言,谈论结构性暴力,谈论帝国主义逻辑如何将每一个个体都变成无助的牺牲品,无论他们是阿美莉卡士兵还是百越农民。

最后一天,阮文孝没有使用任何外交官的惯用语,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像是从遥远的战场传来。

「你说的对,教授。」他看着林燃:「我们和你们,都不过是历史车轮下的人。

我们是为了生存和解放而战,你们是为了一个被灌输的理念而战。

但最后,我们流的血,是同一种颜色。」

林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阮文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这是他的日记本,记录着他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思考,和河内的反覆沟通。

他用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然后撕下那页,递给了伦道夫。

「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阮文孝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胜利者的骄傲,只有深深的疲惫:「我们同意,只要你们分阶段丶有时间表地撤出所有部队,我们将释放所有战俘,我们不会要求战争赔款,但你们必须承认我们国家统一的权利。」

这是一份超出华盛顿预期的协议。

没有复杂的条款,没有花哨的修饰,只有最核心的丶关乎生死的几条。

林燃超常完成了任务。

「抱歉。」林燃脸色阴沉,低声说道。

随后他接着说道:「谢谢你,先生。」

阮文孝摇了摇头,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

「不,」他轻声说,「我们都在感谢你。」

监听设备传来了沙沙的杂音,接着是林燃和阮文孝那段简短的对话。

当林燃轻声说出「谢谢你」时,基辛格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眼紧盯着那台机器。

另一位白宫年轻的助理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亨利,他们达成了什麽协议?」助理问道,他听到的信息非常模糊。

基辛格没有回答,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关于军事部署的讨价还价,关于停火线的针锋相对,甚至是关于战后赔款的争执,但他从未想过,会是一份如此简单的协议。

「没有赔款,没有复杂的条款,甚至没有一个字提及胜利,」基辛格自言自语,声音里充满困惑:「教授居然成功了?不愧是教授。」

他大步走到林燃所在的房间门口,但没有推门进去。

华盛顿的椭圆办公室,电话铃响时,尼克森正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他没有让任何人进来,因为他知道,这通电话将决定他第一个任期的走向。

「亨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告诉我。」

基辛格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调比平时更加紧绷。他尽可能地用冷静丶理性的语言,描述了伦道夫带回的协议。

他强调了协议的核心内容——阿美莉卡全面撤军以换取战俘释放和国家统一的权利。

尼克森听着,紧锁的眉头越来越深。

「你再说一遍,亨利,」他打断了基辛格,「没有赔款?没有确保南越地位的保证?没有荣誉?」

「总统先生,这是教授的协议,一份只有教授能做到的协议。」基辛格的声音有些无奈。「它超越了我们惯常的政治逻辑,他不是去谈判胜利,他是在争取停止。河内方面显然被他的方式打动了。」

尼克森紧锁眉头,思索许久后缓慢说道:

「这是一份和平协议,一份我们无法拒绝的和平协议。告诉媒体,我们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进展。

让亨利去准备新闻发布会。

告诉所有人,我们正在把我们的男孩们带回家。」

阮文孝终其一生都以为林燃的抱歉,意思是为阿美莉卡给百越造成的伤害道歉。

林燃一体两面,教授的这一面靠着真诚打动了河内,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条件。

另外一面,则绝不会这麽简单就让战争结束。

林燃为自己的另一面而感到抱歉。

教授做到了让战争停止,那麽V要出马让战争继续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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