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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包产到户会议风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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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一边塞菸丝一边说:「就是这麽回事,现在队里头都翻天了,吵成一锅滚粥。」

「钱总队我先问问你,这『大包干』,真就比我们这碗『大锅饭』香麽?」

「拥护它的,蹦得老高,把反对的全骂是『懒汉』,说他们光想着出工混日子,躺着等分粮。」

「反对的呢?嗓门儿也不小!」

「他们指着要搞大包干的人鼻子骂,说这是开了倒车,是要挖集体的墙角丶是要当社会的破坏者,是要『单干』搞旧社会地主那一套!」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也被卷了进来,分成了两帮,天天碰面,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亲兄弟都红脸!」

「钱总队,我叫你来是没法子的事,你给俺队里掌掌舵,你说我们红星刘佳这船到底往哪条道上开啊?」

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只剩下焦虑和茫然,眼神直勾勾地望向钱进,期盼着能从那张平静的脸上得到明确的答覆。

钱进坐在靠窗一张掉了漆的破椅子上,静静听着。

最⊥新⊥小⊥说⊥在⊥⊥⊥首⊥发!

听完刘旺财这番话,他没马上开口,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刘旺财终究是老了!

生产队平时有他帮衬发展的好,刘旺财还能镇得住场面。

如今出现根子上的大乱子,他害怕担责任,在这件事上犹豫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实际上现在神州大地上不知道有几千几万个生产队长跟他一样在犹豫丶在彷徨。

钱进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还是问道:「刘队长,你自己的意思呢?」

这问题像根针,一下子扎穿了刘旺财故作镇定的表象。

他那张老脸更加皱缩了,毫无往日的威严果敢:「我说实话,钱总队,咱不是外人,我不怕你笑话,现在我心里头是真乱得慌啊!」

「大包干,我说不清这路究竟好是不好,我是队长,盼着队上好,盼着家家碗里的糊糊能稠点儿。」

「可这丶这万一一步走岔了道儿,我就成了队里的罪人啊,玩一再被上头抓了典型,那整个刘家祖祖辈辈攒下来的这点脸,就全没了啊……」

他抓起菸袋锅子点燃了狠狠嘬了一口,辛辣的烟火气似乎呛到了他,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弓起的脊背像一座快要垮塌的山梁。

「队长,这有啥说不清的!」一个沙哑却高昂的声音猛地炸响,压过了咳嗽声。

这次不是贰角,是个叫王大栓的中年汉子,整个矮壮结实得像口铜钟。

他豁然站起,粗糙的巴掌「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的搪瓷缸里茶水晃荡了起来:

「钱总队你在,正好评评理!」

「咱不说远的,就说俺家里,一家五个劳力,全是能使劲丶舍得使劲的好劳力,天天跟着大帮哄地里出工,可年底工分一分,换的粮食还顶不上一家人的肚皮!」

「为啥?就为那些混工分的懒骨头拖累着!」

「队长你瞧瞧西头瘸子,妈的,这不能干,那也干不动,可出工一天,他一个工分落不下!」

「凭啥?就凭他『困难户』?凭他按人头分?他那份粮,是地里刮来的泥巴变的?还是咱大夥裤腰带勒出来的血汗变的?」

「叫我说大包干有啥不好?包到户,谁想多收粮,就往死里干,自家地里的汗珠子自家地里收成,谁饿肚子怨不得旁人,这叫天公地道!」

他胸膛剧烈起伏,喷出的唾沫星子到处飞。

「放屁!」话音未落,一声更加粗糙的吼叫像锤子一样砸了过来。

是党代表刘旺福。

刘旺福也站了起来,指着王大栓的鼻子,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声音拔得又高又刺耳:

「王大栓,你个上门女婿你要翻天啊!什麽天公地道?你那套歪理,就是赤裸裸的复辟丶是搞分裂!就是旧社会时期那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臭烂思想又钻出来了!」

「包下去?包下去那是啥?跟过去给地主扛活计有啥两样?分田到户?你咋不直接说单干?红星生产队是个集体!」

「这个集体,是几代人的命和汗换来的!你……你今天要拆集体,那就是自绝于人民丶就是破坏分子!我……我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你个老糊涂,睁眼瞎!」王大栓梗着脖子怒骂回去,「啥破坏?大锅饭吃垮了才是真破坏!守着穷是光荣?我看你是脑子生锈了,让穷日子灌成榆木疙瘩了!你……」

「呸!你就是被享受的糖衣炮弹打中了心肝肺,见钱眼开!」又有个叫刘结实的汉子跳了起来,要不是旁边人死命拽住他那件油光黑亮的旧棉袄袖子,他能扑过去。

「你那点私心杂念全晒出来晒黑了,这是忘本!你忘了当年饿肚子啃树皮的光景啦?忘了是谁领着咱们从泥坑里爬出来啦?」

「没有国家,没有集体,你王大栓早就饿死八回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是集体喂饱了你,你敢拆台……」

「啥拆台?我也是为了叫咱们社员都过上好日子。」王大栓寸步不让。

又有几个支持分包的年轻社员代表忍不住帮腔。

有人喊着「谁勤快谁吃乾的,懒汉就该去喝西北风!」

有人叫着「抱着穷酸规矩当宝贝,饿死娃子你们才心疼?」

刘旺福这边被戳到痛处更加暴跳如雷。

他猛地甩开拉着他的同伴,抖着手几乎要点到几个年轻社员的鼻尖上:「小兔崽子!轮得着你们放屁!」

「你们就瞎瘠薄折腾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到时候哭爹喊娘都没门!」

王秀兰和另外两个汉子站起来助阵,喊着「红星刘家是老队长他们老一辈拿血建立的根子,不能败光」之类的话。

一时间,浑浊的办公室里炸了营。

拥护「包干」的丶坚持「集体」的,两派人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对方鼻子叫骂。

「懒汉!」

「破坏分子!」

「复辟!」

「穷光荣!」

「挖集体墙角!」

「想当二地主!」

各种平日里社员间红脸都极少使用的激烈词句,此刻像一把把粗粝的砂子,混在飞溅的唾沫里,朝对方脸上狠狠摔过去。

声浪越掀越高,几乎要顶破这低矮的屋顶。

嗡嗡的声响被狭小的空间压缩激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桌子在拍打下呻吟。

搪瓷缸被震得咣当作响。

刘旺财没有管这个混乱场面,显然,这场面之前在生产队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他已经累了。

他看向钱进。

钱进翘着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热闹。

跟看戏似的。

这把刘旺财和刘有馀给整无语了。

领导,你得上阵啊。

看到钱进没有出手的意思,刘旺财忍不住了,大巴掌往桌子上一拍,「嘭」的一声闷响如同惊雷炸裂!

虎瘦馀威在。

老队长在队里还是有威信的,他现在是自己对未来走哪条路犹豫不决。

所以他一旦发火还是很能震慑住社员的,整个沸腾的吵闹声被他的巴掌硬生生斩断。

所有人,无论是跳脚骂人的,还是拍桌子撸袖子的,都像被一根无形的钉子狠狠钉在了原地。

钱进乐呵呵的看。

一群人表情瞬间定格:

王大栓还张着嘴,贰角嘴角有白沫;刘旺福浑浊的老眼圆瞪着,僵硬的指向还未放下,王秀兰掐着腰在骂娘……

钱进抬起手说:「继续吵,继续嚷嚷,原来你们刘家人是这样一群能内讧的人?」

「唉,我也算是瞎了眼,以为你们刘家人团结,所以一个劲的帮你们找出路,算了,你们有能耐干仗,还是自己干吧。」

说罢,他站起身就要走。

这把满屋子人吓尿了。

钱进什麽意思?

不管他们了?

刘有馀嗖钻出去,跟平地里飞出个大黑耗子似的,死死拽住钱进赔礼道歉。

刘旺财看向吵架双方更是目眦欲裂:「你们这些畜生!」

所有人迅速收敛了脾气,从怒目金刚变成了乖巧小媳妇:

「钱总队,别,您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不是内讧,这绝不是内讧,钱总队,我们丶我们就是闹着玩呢……」

「大家这不是辩论吗?领袖同志说那个真理丶真理不辨不明。」

「对对对……」

钱进被拽回来,却没有坐下。

他笑眯眯的看向众人,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笑容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酷。

屋里落针可闻。

他伸出手指划拉了一圈,说道:

「全坐下。」

所有人一下子坐下了。

钱进冷冷的扫视着他们说道:「从现在开始,这个会,由我来主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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