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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尾巴里绝未寄存着灵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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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尾巴里绝未寄存着灵魂

安幼南的视线越过宁春宴的肩头,落在王子虚脸上,用眼神无声地问道:怎麽样?

王子虚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此时此地绝非讨论此事的良机。

宁春宴双臂紧抱,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掐进胳膊里:「嗳,王子虚,你说,我们杂志社要不要发个声明?」

王子虚问:「什麽声明?」

「支持小王子的声明啊,」宁春宴无意识地咬着指甲,「作为唯一发表过小王子作品的杂志,我们不能在他被千夫所指时沉默。」

王子虚一惊:「我们只是一家普通杂志社,又不是官方喉舌,发声明有什麽用?」

安幼南也道:「我劝你冷静一点,和电视台的定调唱反调,绝不会有什麽好果子吃。」

宁春宴急得跺脚:「小王子被他们这样批判丶污名化,难道要我坐视不管吗?我……我做不到。」

王子虚放缓语气:「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现在贸然下场,只会让局面更混乱。相信我,小王子也绝不会希望你这样做。」

宁春宴焦躁地原地踱了两步,猛地站定:「我去找青萝商量一下!」

说罢,她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门。

确认宁春宴的脚步声远去,安幼南这才回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王子虚,眼中流转着一种说不清是赞叹还是戏谑的光:「你真高明啊。」

王子虚一头雾水:「高明在哪?」

安幼南道:「我现在有点明白,你当初为什麽死活不肯暴露身份了。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会有这麽一天?」

王子虚苦笑:「怎麽可能?我又不是能掐会算的诸葛亮,哪能料事如神?我只是……单纯地想走正经的文学道路,而不是『文暧』这条路。」

安幼南却道:「可是,你『小王子』这个身份在文学上获得的评价和影响力,可比你绞尽脑汁写的正经文学作品高多了啊?你看,连中央台都惊动了。」

王子虚听到这话,如同被痛殴了一拳,心中五味杂陈。

安幼南语气沉了下来:「你现在很危险。」

王子虚低声道:「我知道。」

她说:「你虽然没暴露身份,但真要顺藤摸瓜查起来,你做的那点伪装,不过是掩耳盗铃。」

王子虚:「我知道。」

她又说:「这新闻报导就是个明确的信号弹。接下来,就是点名具体企业,地方集中整改,抓典型,最后……把你捉拿归案。」

王子虚沉默着。

安幼南最后问道:「你打算怎麽办?」

王子虚深吸一口气:「我打算不做了。彻底切割。」

安幼南歪头看他:「你那边,说切割就能切割乾净?」

王子虚说:「左子良也是有家室的人,他不至于冒这个险。何况,我已经两个月没碰脚本了,现在彻底退出,不影响什麽。」

安幼南摇头:「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你真的舍得,彻底切割掉『小王子』这个身份吗?」

王子虚反问:「难道你觉得我会眷恋这个身份?」

安幼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壁虎能够断尾求生,是因为它的尾巴里,绝对没有寄存着灵魂。但『小王子』是你的另一半。你真的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掉吗?」

王子虚微微张着嘴,看了她好半天,才困惑地说:「你把我搞糊涂了。你到底是希望我退出,还是不希望我退出?」

安幼南说:「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为此后悔。」

这个答案无懈可击。但人生是多麽无可奈何的一件事,它几时容得人永不后悔?

王子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刚才说,壁虎的尾巴里没有灵魂。我的灵魂,也并不在『小王子』这个身份上。它只在我的文字里,始终都在。」

……

两人谈话之后,接下来要紧急处理生意上的事,各自打电话去了。

王子虚分别联系了叶澜和左子良。

叶澜正与家人享受着春节团聚的温馨,听到这个消息,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左子良则刚看完新闻,也正想找他。三人约好次日见面详谈。

安幼南那边的情况显然棘手得多,电话一个接一个,打了十几个也不见有停下的迹象。王子虚心乱如麻,索性独自走出主楼,想到外面透透气,换换心情。

推门而出,闯进还带着料峭春寒的天地间,王子虚呼出一口白气,将脖子缩进大衣里。

冬末的天空如同一个不受关爱的孩子,脸上没有血色,即使白日高悬,光线也显得有气无力而惨澹。

主楼左右有两柱沉默的树,据说是以十万单价,从南方运来的树种,四人合抱,在这草木尽凋的季节,看不出死活,只有光秃秃的枝杈指着天,似乎在骂娘。

身为一棵没长脚的树,应该不会想到会光荣乔迁到这麽冷的地方来。

简而言之,外面没什麽看头,还冷,本就惨澹的心情被这凄清景致一渲染,更显伤怀。

他想,也许他不应该来这里。他应该听一首超长前奏的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什麽都不要想,「让新年时祝福的空气,繁响地拥抱着自己,将种种烦恼一扫而空」,融入到普天同庆当中,或可减少自己的困窘。

可那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他此时所感受到的孤独,不是一床被子就能疗愈的。

他踩着步子,鞋底与冰冷地面接触发出孤寂的轻响。就在这片被抽离了色彩的静谧里,他看见了她。

陈青萝。

陈青萝裹在一件徒有厚度的深色大衣里,不合身的尺码让她显得娇小又笨拙。

她微微仰着脸,任由那稀薄的天光流淌在脸颊上,下颌到耳际的线条清晰而精确。

在王子虚的视野中,她仿佛自带一层微光,像一颗偶然坠入冬夜的星,周遭的萧瑟非但未能将她吞没,反而成了衬托她存在的凄清背景。

王子虚迟疑片刻,终于朝她走去。

「你……在看什麽?」他轻声问道。

陈青转过脸来,用一种「这难道还不明显?」的眼神望向他,答道:「看云。」

王子虚抬头望了望天空,说:「这漫天苍白,哪有什麽云?」

她又投来一道「这还需要解释?」的目光,平静地说:「这些,全部都是云。」

「哦。」

似乎担心他仍未明白,她补充了一句:「是高层云。」

「……我知道了。」

王子虚也将手插进衣兜,陪她一起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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